“好。”沈瓷听话地起身脱身上的喜服,只剩下里衣,然后爬到了床的里侧躺下。纪凌皓默了默,撑着轮椅站了起来,虽然有一条腿没了知觉,但另一条还可以活动自如。他平躺在床上,故意跟沈瓷隔开了一段距离,盖好被子,闭眼入睡。春寒料峭,虽然不比冬日寒冷,但纪凌皓的手脚依旧冰凉无比,这是他受伤后血液循环不畅而落下的症状。没过一会儿,纪凌皓听见身侧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沈瓷小心挪动着身子,然后一个转身,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多吃点。”纪凌皓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
他是一介武夫,平时都在军营里,跟一群大老爷们朝夕相对,哪里见过这么娇的小郎君?如今跟沈瓷相处起来,倒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了。
沈瓷老实道:“我再吃一个虾饼就饱了。”
他头上还压着珠光宝气的发冠,点头的幅度很小,生怕扯着脖子。
纪凌皓道:“可要替你将发冠拆了?看你有些不舒服。”
沈瓷点点头,笑得很甜。
纪凌皓侧身替他拆发冠,动作轻柔而体贴,一点也没有让珠玉扯着他的头发。
沈瓷好像就这么被男人整个拢住一样,鼻息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道。
龙凤烛一直燃着,猩红似血的烛泪滴落在金色的银盘上。
而隔着昏黄的烛光看过去,他的新婚妻子长发如瀑,迤逦地铺陈在鲜艳的喜袍上,肤白胜雪,粉唇轻启,似是画中仙。
人如其名,沈瓷,如玉如瓷,惹人怜爱。
虾饼美味,沈瓷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让纪凌皓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将军,夫人的随从求见。”秦司在门外请示。
纪凌皓收回视线,正声道:“进来。”
门开,一少年走了进来,俯身行礼,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对纪凌皓道:“小人名唤青柏,是公子的陪嫁随从。给将军请安来迟了,还请将军莫怪。”
“既然是公子的随从,就应该时刻照顾。方才一路都未见你,是有何事?”纪凌皓问他。
从进门时就一直低垂着眼的青柏这时却抬起了头,从容自若道:“tຊ小人刚才一直在库房整理公子的嫁妆,所以迟来,还望将军理解。只因我家老爷爱子心切,随的嫁妆数量颇多,整理起来难免耗时。”
纪凌皓知道沈瓷的父亲是临安城的首富商人沈玉良,他的产业遍布临安,家财万贯,而且他性格乐观,挺着大肚腩逢人就笑。
士农工商,在如今这个商人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年代,大约正是因为沈玉良有百年难遇的经商之才,又积极的响应朝廷号召,将国库填得满满当当,所以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
如此圆滑的一个商人,有钱也是应当的。
可惜沈玉良的夫人陈氏走得早,只给他留下一个有些痴傻的儿子。
沈玉良挂念发妻,不曾再娶,一心一意疼爱沈瓷。
沈瓷出嫁,他更是豪掷十里嫁妆撑场面,给足了排场。
青柏刻意提起嫁妆,无非是按照沈玉良的意思,旁敲侧击地告诉纪凌皓,让他不要看低了沈瓷,平白欺辱他。
纪凌皓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得面色有些难看。
“都给你。”沈瓷突然出声道。
屋内的两人一同转头看他,不约而同的都愣住了。
“公子说什么?”青柏颤声问,淡然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我的嫁妆,都给你!”沈瓷主动握上纪凌皓的手,对着他一字一句道。
纪凌皓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青柏,低声道:“不用,你的嫁妆和钱都留着你自己用。”
沈瓷一本正经道:“你用,我有很多钱,花不完。”
青柏暗暗呼出一口气,无奈摇头。
老爷说的没错,公子只要一碰上这纪将军,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嫁出去的公子,泼出去的水。
青柏觉得这屋子不能再待下去了,连忙行礼告退。
“你爹爹和他都很关心你。”纪凌皓有些羡慕。
沈瓷点头肯定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好人。”
末了,他看一眼纪凌皓,继续道:“你是喜欢的人。”
纪凌皓顿时被他撩拨得心跳如擂。
沈瓷歪着头,不懂纪凌皓为什么突然别过了头不看自己,还红了耳朵。
纪凌皓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沈瓷道:“夜已深,既然吃饱了,那就去睡觉吧。”
“好。”
沈瓷听话地起身脱身上的喜服,只剩下里衣,然后爬到了床的里侧躺下。
纪凌皓默了默,撑着轮椅站了起来,虽然有一条腿没了知觉,但另一条还可以活动自如。
他平躺在床上,故意跟沈瓷隔开了一段距离,盖好被子,闭眼入睡。
春寒料峭,虽然不比冬日寒冷,但纪凌皓的手脚依旧冰凉无比,这是他受伤后血液循环不畅而落下的症状。
没过一会儿,纪凌皓听见身侧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沈瓷小心挪动着身子,然后一个转身,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纪凌皓睁眼,语气有些无奈,推了推他道:“你想做什么?”
“圆房。”沈瓷的声音闷闷地,但还是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纪凌皓:“……”
“今日不圆。”半晌,纪凌皓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沈瓷歪着头问他,很是不解。
纪凌皓回答道:“我累了,你不累么?别折腾了,快睡觉吧。”
沈瓷当然累了。
今天他早早的就起来了,一直饿着肚子。又穿不惯身上这累赘繁复的衣裳,出门时脚下踩着嫁衣的长摆,差点就要摔跤,好险下人搀扶得及时。
“好。”
沈瓷很快答应,但没有把身子从纪凌皓身上挪开。
“怎么了?”纪凌皓不解地问。
沈瓷把自己的腿拱到纪凌皓的双脚上,再用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纪凌皓捉摸不透他了。
“给你暖手暖脚,不能让你冷到。娘子,我们一起睡吧。”沈瓷在他耳侧轻声说,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纪凌皓呼吸一滞,刻意忽略他对自己的称呼。
身边多了一个人让他很不适应,常年在军中养成的警惕让他接受不了跟人同榻。
可现在的他只觉得身边睡了一个软绵绵的娃娃,许是娇养惯了,沈瓷的身上还带着幽幽的香味,沁人心脾。
沈瓷身上的香味好像能安神一般,跟他这个小暖炉同榻,纪凌皓反而比平日里睡得很好。
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不再梦到战场上厮杀的刀光剑影以及血流成河的惨状。
今夜无风,无梦,好眠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