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繁星点点,内院景观灯亮起,气温愈低。缇丽之前从没觉得内院的流水淅淅这么吵闹,她打电话到维麒秘书长那求情,随后保镖被撤,她大喜过望,来到溪旁说保镖走了,让陈觅仙上岸。陈觅仙依旧执拗,她不算视死如归,但是也要向陆行赫表明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占了她的人,连她所思所想都要控制?她就是还爱着梁越,就是惋惜二人不能在一起,这点就是要她死、要她经受何等磨难,她都不会改口。陈觅仙的腰部以下浸在溪水里,因为衣物吸水,她的上衣慢慢湿了,湿水的布料黏贴在身上,夜里凉风吹来,她冷得牙齿都在颤抖。
陈觅仙听出陆行赫话里的影射之意,无非是告诉她不听话的下场,她一双美目凌厉,丝毫不惧:“看来三殿下对驯马一事颇有心得,如果可以,我真想去看看那湿泥地,缺吃挨打算什么?起码天地一片广阔,不用受制于人,拿千百种东西来压迫我!”
陆行赫闻言轻笑,即使笑意没达眼底,“好,我如你的意。”
他用马鞭轻佻地刮了刮陈觅仙的颊,男人现在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害怕:“你可真行。”
话音刚落,陈觅仙眼角余光是陆行赫挥起那条黑色的马鞭,她条件反射,马上闭眼等着鞭子落在她身上,就听见啪的一声!
是鞭子甩上某种肉感十足部位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吃痛的马哮!
两人身下的骏马扬起马蹄发足狂奔起来!
陆行赫策马扬鞭,沿路返回马厩,松开对陈觅仙的钳制,讥讽她刚刚应激的闭眼:“好一句缺吃挨打算什么,我以为你多好的骨气呢?鞭子还没抽你身上,你就怕得闭眼睛了。”
陈觅仙被奚落时冷笑:“殿下谬论!世人钦佩圣人为理想甘愿赴死,可没有人会苛求圣人赴死时不许发出呻吟。我闭眼,是因为我不是木头人,我有思想,我会疼痛。”
陆行薇和陆行赫姐弟俩都领教过陈觅仙的牙尖嘴利,他有时想她做医生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当辩论家才对,他唇畔漾起一抹笑:“呵,嘴真硬,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许多民众骑马踏秋未回,一群记者和媒体正在常春藤爬满的凉棚下,皇室招待区里交际喝茶,见同骑一匹的三殿下夫妇率先回来,拿起设备对准二人一阵狂拍。
镜头里,下马的陆行赫殿下把马鞭交给保镖,边走边脱下手套,走在他身后的陈觅仙面无表情,记者们敏锐地察觉到三殿下和三王妃的面色不虞,似乎是吵架了,婚后初次露面就吵架?
媒体们八卦的火焰被点燃,追上去想问问题,就被一群面容严肃的皇室安保拦下,言明采访环节已过,不要打扰三殿下和三王妃。
皇家马场开放日安排出席的时间是三小时,在一群媒体拥挤等着追问三殿下夫妇骑马踏秋感受如何的时候,两人已换下骑马服,三殿下府的车队从金狮马场的后门离开。
回宫的车厢内气氛凝滞,陈觅仙觉得陆行赫疯到不可理喻,竟要把她推下马。
一路回到颂邸,陆行赫踏入前厅,厅内透明的幕墙隔断可见内院劲竹条条,雅致的内院假山流水,梨花绿意,他注意到那条浸满卵石的小溪,心想是个好地方。
刚刚马场的争吵要陆行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是不可能,陈觅仙的拧起来和嘴硬让他很是不快,她一次又一次地说不中听的话,当他的面想别的男人,真是反了!
陆行赫存了心要整治陈觅仙,他不惯她的毛病。
按理,陆行赫是不会和陈觅仙同回颂邸的,他要直接去军事厅处理政务的。
陈觅仙心烦,不想去想这么一个变态,踏入颂邸前厅时,和他分道扬镳,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这时被他叫住:“你要去哪?”
陈觅仙正想说西花厅,就被两名保镖拧住手。
陆行赫下巴一抬,对保镖示意,颂邸内院潺潺的小溪,像是要处理无关紧要的东西,吩咐下属:“把王妃浸里面,别给她吃喝,不许她上岸。”
说完的陆行赫瞥了她一眼:“王妃,一时半会为你修个湿泥地来不及,有条小溪你先将就一下。”
他真要把她浸溪?
陈觅仙红唇紧抿,没有说话。
陆行赫面上讥讽之色明显:“圣人临死前的呻吟呢?怎么,后悔了?”
陆行赫心中隐隐有一部分希望陈觅仙向他服软求饶,又有一部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陈觅仙被他激得眼睛执拗坚定的样子很令他心动,他在左右摇摆,渐渐沉沦。
陈觅仙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高度发达的国家还有一国殿下施这种浸溪刑罚,爆料给媒体,估计媒体都不相信。
陈觅仙呵了一声,直视陆行赫:“殿下,我不后悔。但我有话要说,我在马场想梁越让你不高兴,可要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嫁给你?”
陈觅仙看着他笑,下了结论,“陆行赫,你哪里比得上梁越?”
三殿下心狠地要三王妃浸溪,三王妃不屑地笑他比不上季国王储,新婚夫妻间的龃龉就这么赤裸裸暴露在保镖和宫人面前。
陈觅仙说完,保镖要押着她进内院,她扭手挣开:“不要碰我,我自己能走!”
留下原地的陆行赫在暴怒的边缘徘徊,下颌渐渐收紧,眉目阴沉。
颂邸内院仿照江南式样建造,竹林芭蕉,黑瓦白墙,假山嶙峋处的水瀑引自皇宫日月湖的湖水,形成蜿蜒的小溪。
溪水深处及到陈觅仙的腰间,岸边站着两名保镖盯紧她。
九月的海亚入秋,温度二十至二十三度,浸一时半会无碍,但是长浸就不行了,溪水不断由假山形成水瀑砸下,要在溪内抵御汹汹的水流勉强站定都是难事,还不给吃喝,这不是要折磨死她吗?
资历老的宫人只能抹开脸,上前劝道:“三殿下,女人不能受寒,不然伤底子……”
陆行赫看陈觅仙站在溪水里,扶着一旁的石头堪堪站定,初时她还算适应,他睨了对方一眼:“你刚刚也听见了,王妃留着底子干嘛用,为别的男人牵肠挂肚?”
宫人噤声,陆行赫让人盯紧陈觅仙,说完离开颂邸,去军事厅了。
陆行赫离开,缇丽大着胆子来劝陈觅仙,要她服软:“王妃,现在十二点,白天还好,太阳下山能惨了。王妃,殿下霸道惯了,您顺着他就没事了。”
陈觅仙没听,心想如果能死也算痛快,她让缇丽去西花厅取本书来:“不给吃喝,给本书总可以吧?”
缇丽取来陈觅仙要的那本外科手术学,厚厚的一本文献,她在溪旁垒的大石上摊开,看了起来,就算腰部以下浸在溪水里,尚能忍受。
水面清澈,被水瀑溅打起水花,漂浮着梨花小小的花瓣和几片落叶,陈觅仙不知站了多久,身形有些打晃,在冰冷的溪水里,渐渐地,她腰部以下被冻得没有知觉。
日头西斜,一阵微风拂过,摊开的书页上落了几片花瓣,陈觅仙伸手拂去,页上多了一个水点,她后知后觉摸脸,发现自己掉了眼泪。
缇丽一看腕表下午四点,王妃已经在溪里站了四小时,心想殿下应该消气了,取来无绳电话给陈觅仙:“王妃,打个电话给殿下,说几句软话就过去了。我问过维麒秘书长,殿下今晚有个军事预算会,不知道开到几点,不要硬扛了。”
陈觅仙执拗地摇头,她知道他不给吃喝的用意,就是要她撑不住地向他求饶,但她不要,她自认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卑躬屈膝?
粒米未进不是最大的阻碍,最大的阻碍是没水喝。
天边一轮红日渐渐沉下,天色渐暗,失了太阳的温度,溪水越发冰冷,一阵虫鸣水声里,陈觅仙的嘴唇很干,溪水近在咫尺,她恪守着不吃不喝这条,这不是他陆行赫罚她,是她‘自求湿泥地’就该说到做到。
这吓坏了缇丽,拿矿泉水过来和保镖商量,保镖面面相觑,说殿下吩咐过不可以,又扫了一眼溪水。
那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王妃饮溪水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缇丽会意,过来让陈觅仙饮溪水,她的嘴唇干得都起皮了,整个人在夜间的溪水里冻到颤抖,她说不喝,如果真死了最好,起码不用面对陆行赫这个变态,反正她哥在外,她也算无挂无碍了。
缇丽不知道陈觅仙怎么这般固执,秘书这份工作真是难做!
陈觅仙浸在溪里冻得全无知觉,反观亚国军事厅里,陆行赫准备开年度预算会,对着窗外的天色若有所思,问维麒,王妃还浸在溪水里吗?
维麒刚接到缇丽的电话:“还浸着,连溪水都不喝,吓得她的秘书打来电话求情。”
陆行赫临踏进会议厅前交代:“撤了保镖,别管她。”
陈觅仙不求饶,他早有预料,现在让她撑不住自己爬上岸,这已是对她最大的宽待。
但是陆行赫清楚,陈觅仙连溪水都不喝一口,就算撤了保镖,她照样不会上岸,妈的,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固执坚定到要逼疯他!
入夜天空繁星点点,内院景观灯亮起,气温愈低。
缇丽之前从没觉得内院的流水淅淅这么吵闹,她打电话到维麒秘书长那求情,随后保镖被撤,她大喜过望,来到溪旁说保镖走了,让陈觅仙上岸。
陈觅仙依旧执拗,她不算视死如归,但是也要向陆行赫表明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占了她的人,连她所思所想都要控制?她就是还爱着梁越,就是惋惜二人不能在一起,这点就是要她死、要她经受何等磨难,她都不会改口。
陈觅仙的腰部以下浸在溪水里,因为衣物吸水,她的上衣慢慢湿了,湿水的布料黏贴在身上,夜里凉风吹来,她冷得牙齿都在颤抖。
陈觅仙把书交给缇丽要她收好,缇丽接过时不小心触到她的手腕,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又是好一顿劝。
陈觅仙知道缇丽今天忙上忙下,要她回去休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心已定。”
夜里十一点,陈觅仙在溪里已经浸了十一个小时,陆行赫的专车才从亚国军事厅沿驶回颂邸,一路上维麒禀报说王妃还浸着,要怎么办?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
在今晚的年度军事预算会上,三殿下阴郁的面色一直没变过,靠着椅背听着一群专家和将军为军备预算的事争辩。
三殿下不发一语,弄得众位将军散会后惴惴不安,来找秘书长维麒打听是不是今年预算要收紧。
陈觅仙一直浸在溪里,这点陆行赫不意外,心狠时想,她要浸就浸,不吃不喝浸上一两天死不了,到时她撑不住就会乖乖上岸。
与此同时,陆行赫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的妒火炽烈不受控制,只会伤害到她,入夜的溪水只会更冷。
陈觅仙撑不住的苍白面孔好像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