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苏蔓的酒终究没有开成。
因为领头的客人是个靠岳父家起势的软饭男,家里的老婆电话一打,吓得拖着解了一半的皮带就落荒而逃。
苏蔓在姐妹们的咒骂声中闭了闭眼,脑子里有些乱。
在知道父亲曾经做过的事后,她就坦然接受了发生在苏家和自己身上的种种,权当是替他赎罪。
只是,如果父亲的死不仅是罪有应得,还成为别人上位的工具,就显得她遭受的一切有些滑稽,像个笑话。
但偏偏,她连愤怒的底气都没有,只因为无论是谁,都是她一辈子都惹不起的人。
况且一个任人玩弄的妓女,本来就是笑话不是么?
苏蔓自嘲地笑笑,努力将这些心思抛之脑后,第二天抽时间去了一趟医院。
苏蔓不敢让莲姨知道自己受了重伤,硬是等疤都褪了才来医院看她,进门的时候莲姨正艰难地用缠着绷带的手从包里翻着什么,她连忙跑过去,帮着莲姨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年轻的莲姨清秀美丽,怀里抱着个小婴儿,正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甜甜地笑着。
虽然从没见过面,可苏蔓一看就知道那个小婴儿是莲姨的儿子,她隐约能猜到母子俩肯定经历了什么大事,从不多问,可莲姨反而主动跟她聊了起来。
“我儿子长得可爱吧,我生他的时候还在乡下,半夜里连去县医院都来不及,只能找村里的老人来帮忙。”
“他比你大四岁,刚生下来足足有两斤六两,大家伙儿都说他长得好,将来一定有出息。”
“你不知道吧蔓蔓,有一年我从家乡探亲回来,给你带的草编小老虎就是他亲手做的。”
“......”
莲姨缓缓地讲着儿子的事,含泪的眼神温柔无比,苏蔓担心她的情绪不好,只得岔了个话题,将手机拿出来。
“莲姨,你的手机带来了,只是放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电,要不你打开试试?”
“别!”
莲姨猛地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勉强朝苏蔓笑笑。
“这个手机是莲姨送你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收着,等到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把它打开。”
这话说得实在太奇怪,苏蔓心里“咯噔”一声,还想问什么,莲姨却温柔地朝她笑了。
“蔓蔓,帮莲姨把照片放在身上吧,还有,以后你不用再来医院看我了。”
苏蔓正把照片放进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听到莲姨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执拗地摇头。
“不,我要来看你,我会来看你很多次,等你出院了还要接你跟我一起住,莲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傻孩子。”
莲姨无奈地笑笑,目光里有太多苏蔓看不懂的东西,哪怕她临走前反复叮嘱医生一定要照顾好病人,可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踏实不下来。
只是风尘女子哪里配有时间伤春悲秋,日子在麻木的陪酒陪客中一晃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就在陆寒川和沈薇举办婚礼的那天,沈柏知的秘书到会所找到了苏蔓。
“沈先生出了很长时间的差,累得状态不太好,正在泉山休息,你去好好陪陪他,让他放松一下。”
没精力去参加宝贝妹妹的婚礼,却有闲心睡女人,还是自己这个被他们兄妹俩都看不清的、肮脏的女表子?
苏蔓冷笑,却还是点头答应。
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哪怕这个人,也是害死父亲,逼她沦落至此的元凶之一,
泉山顾名思义,就是郊外一座有天然温泉的山。因为风景优美又清静,曾是许多政商界大佬开会的地点。后来又修建了疗养别墅,专供少部分人使用。
私人庭院内,足够容纳好几个人的温泉池坐落在青山绿水间,沈柏知的背影在氤氲升腾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苏蔓端着果盘和红酒赤脚走过去,乖巧地跪在池边伺候着他。
或许是因为泡在温泉里,又摘掉了眼镜,男人清俊的面容少了高高在上的清冷,他半闭着眼睛吃下一颗苏蔓喂的草莓,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这个时候,陆寒川和薇薇的婚礼应该已经开始了。”
苏蔓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得保持沉默,安静地帮他按摩着肩颈,下一秒,就被沈柏知反握住手腕,攥得生疼。
“你说,我是该让薇薇来跟你道个歉,还是道句谢?”
他唇角微弯,眼中却殊无笑意,很显然已经知道了在出差期间发生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