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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人面容端庄温婉,峨眉淡扫,但眼窝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明显是好几个晚上没睡tຊ好。再加上她身怀六甲本就虚耗,显得前所未有的憔悴。
  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温柔又关切,“玉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说着,人已经到了跟前。
  正是大夫人顾氏。
  沈玉看着她喊了一声“母亲”。
  顾氏见状微微一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今天自家这个小女儿唤她的声音没以前那么抗拒和生硬,反倒像是小奶猫一样,有些孺慕之意了。
  她的心一下子柔 软了下来,赶忙上前来检查她的身子,道:“昨日求不着太医,只好给你找了个铃医回来,没想到你人却自己先跑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二哥说,你被王府的人刺了一剑,伤口疼不疼了?”她伸手去摸她肩头,手指微微颤抖着,很是小心。
  沈玉回神心头一颤,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母亲,我没事了,让母亲费心了……”
  话没说完,眼泪落了下来。
  顾氏出身太傅府,教养极好,上尊老下爱幼。
  虽然不喜欢柳姨娘,但对她这个庶女却是一视同仁,甚至就是柳姨娘克扣原本给她的东西的时候,顾氏都还帮她主持公道好几次。
  可她却不识好人心,与柳姨娘站在一起,每次都顶撞她,说自己和姨娘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她来操心,让她管好自己的三个孩子就好了。
  就是在她昏迷之后,也是大夫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处寻医。
  最后还被她气得吐血,孩子早产,差点搭上一条命。后来又被她连累,还被三皇子送去充了官女支。
  顾氏一个高门贵女,一把年纪还得出卖颜色讨好男人,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往事不堪回首,沈玉泣不成声。
  顾氏见她委屈,便以为是在为王府的事情担惊受怕,便俯身抱着她,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暝阳王已经醒来了,咱们和战家怎么说也是世交,剩下的事情交给你父亲和你两个哥哥。你只管好好养病,等好些了母亲带你过去道个歉,事情也就解决了。”
  沈玉伸手环住她脖子,眼泪湿了她的领子,“娘,我听你的。玉儿再也不敢乱来了!”
  大夫人猛然一僵。
  沈玉是柳姨娘生的,从来和她都不亲,顶撞她也是常有的事儿,以往让她叫一声“母亲”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是她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次病了一场,醒来居然直接改口叫她“娘”?
  一边,松露赶忙道,“大夫人,我们姑娘病了一场,自然也知道自己错了,大夫人待她好,她心里有数。”
  大夫人回神,眼眶一红,抚着怀中小女儿软软的头发,“我们玉儿长大了。”
  一句话,什么心酸都不提了。
  这时,大姐沈馨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走了过来,“玉儿,快喝点补补身子,昨儿个大哥下朝之后,专门跑去市场上给你买的乌鸡……”
  沈玉泪眼模糊地从顾氏怀里出来,看向来人。
  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鹅蛋脸,柳叶眉,月牙眼,把世间所有的温婉都写在脸上,揉进了骨子里。
  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前世被她牵连,为保住沈家,平衡暝阳王府的怒火,被迫嫁给了齐王当小妾,屈辱数年最后又沦落风尘。
  往事不堪回首,沈玉心如刀割。
  如今见她韶华正盛,一切尚未发生,不由喜极而泣,“玉儿谢谢阿姐。”
  话音未落,人已经坐在了床边,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
  沈玉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碗里。
  “别哭,哭着吃了胃疼。”她温柔劝慰,像极了顾氏。
  沈玉哽咽着喝完了鸡汤,总算有些力气。
  顾氏见她好些了,提起昨晚的事儿,“宋丫头昨晚那事儿,我……”
  “全凭娘做主。”沈玉乖巧道。
  顾氏没想到她这么顺从,一愣之后不由欣慰地笑了,道:“那等天晴了,你便搬去娘那边,这边到底阴暗了一些,不宜养身子。”
  沈玉依旧点头。
  谁真情实意,谁捧杀算计,一目了然。
  可惜前世她是猪油蒙了心……
  顾氏和大姐离开之后,沈玉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好几日,都是在养伤。
  眨眼间到了六月初一,天终于放晴了。
  沈玉起了个大早,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心里琢磨着战云枭的腿那事儿,不知不觉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蛊”字儿。
  那晚回来的路上,雪叟说了,战云枭腿上这蛊虫,他用银针也只能封一年。如果一年之内蛊还没拿出来,往后就控制不住了。
  一旦等他失了内力,从此无力再统御三十万大军,那一切就是真的覆水难收了。
  前世,战云枭的厄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一世,她决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得想办法,解了那蛊!
  只是以她现在的医术束手无策,九黎那边又没有门路,只能先去雪叟那边学针法。
  正想着这个,紫苏端着几个果子走了进来:“大夫人说给你润喉的梨子,新鲜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对了,宋姑娘今儿个总算被放出来了,但是听说伤还没好,柳姨娘正在风风火火去找大夫呢。”
  檀香闻言不由吐槽,“咱们姑娘啊,幸亏有大夫人和老爷,还有哥哥姐姐们疼,要是靠柳姨娘这个亲娘,恐怕都活不到今日。”
  沈玉回神,拿了一个梨子吃。
  入口甘甜,一口汁水下去,顿觉神清气爽,也就不在乎柳姨娘的偏心眼。
  只听紫苏又道,“对了,眼看着王府老太妃的寿宴要到了,怎么说咱们也战家是世交,姑娘和暝阳王有有婚约,躲是躲不了了……”
  “大夫人那边已经开始张罗着送礼、还有给姑娘准备衣裳首饰,说今年你受了伤,她那边办妥就行,不用姑娘劳累了。”
  提到老太妃寿宴,沈玉不由一下子又想到了前世在宋婉晴的怂恿之下干的那桩差点送命的蠢事。
  只不过,前世她直到最后,才看清楚宋婉晴的嘴脸。之前对宋婉晴一直深信不疑,更不知道她的阴谋。宋婉晴打着对她好的幌子,怂恿她撕毁婚约时,她就当真撕了。
  但现在,恐怕宋婉晴自己也知道,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了吧?
  不过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她对宋婉晴和三皇子的了解,这两人多半还会在婚书上做文章。
  这一世她想扭转局面,婚书绝对不能出事儿。
  沈玉想了想,三两下吞了梨子,起身道,“紫苏,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
  接下来好几日,沈玉早出晚归,去雪叟那边学习针法,没再见过宋婉晴,也没去王府触霉头。
  毕竟以她现在的医术,去找战云枭也只是给他添堵。
  至于柳姨娘那边,也不知道是上次被她戳中了要害,还是忙着关心宋婉晴的伤势,总之再也没来看她。
  直到老太妃寿宴前一日的晚上,她回到秋月阁正抱着两个烤红薯狼吞虎咽时,松露走进来,面色复杂道:“明天老太妃的寿宴,柳姨娘居然缠着老爷,想让老爷和夫人把宋姑娘也带过去,说是要给长公主赔罪。”
  “依我看,她们肯定没安好心!”
  沈玉一愣,抬眼问:“那父亲答应了吗?”
  只听松露道:“老爷怎么可能答应呢!上次宋姑娘做出那种事情之后,老爷就气得不行,前天还因为要取消她二小姐的身份,把柳姨娘气得差点上吊呢!”
  “要不是人这都吊上了,估计老爷也不会妥协。”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前世宋婉晴是跟着她一起去的王府。
  当时她身在局中看不透,但现在却看的明白。宋婉晴目的是,怂恿她撕毁和战家的婚书,激怒老王爷,借老王爷的手杀了她,再替嫁给战云枭当王妃。
  这一世,宋婉晴的目的应该不会改变。
  只是,事到如今她打算如何?
  沈玉不由问了句,“那听说有人带她去吗?”
  紫苏闻言不由嗤笑一声:“现在她猪嫌狗弃,谁会乐意带着她过去?她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玉哼笑一声。
  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紧接着,柳姨娘走了进来。
  不用想,沈玉已经知道她是来干嘛的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开始装可怜,嚷嚷起来,“玉儿,看在我是你亲娘的份儿上,你就帮帮娘吧!娘知道那晚晴儿做错了事情,娘也训斥过她了,你母亲也惩罚她了,她也付出了代价,到现在身上都还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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