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日头正盛,侧妃别晒到了。”丁香让小宫女们撑起纱帘为元鸾挡光,并轻轻摇晃起团扇,“您若喜欢在院中待着,不如命人搭个棚子吧。”
元鸾回到廊下坐着,摇摇头:“都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慕容澈知道她对鲜花有敏症,更不喜焚香。₱₥
所以临启程前,便命人选出枝繁叶茂的薄荷、紫芸、杜蘅等物在院中栽下,并配以芭蕉和蕙兰,有微风徐来时,草木间的清香袭袭,胜过寻常香气数百倍。
这样的用心,实在有些过于惹眼。
“您是想殿下了吗,说不定殿下很快就回来了。”丁香端来杯雪泡缩脾饮。
元鸾慢啜一口,因暑气带来的烦躁稍稍减退:“现在不过仲夏,殿下才走了三个月而已,估计还早着呢。”
“侧妃您瞧,这小玩意又会说新词了。”小宫女春雨提着鸟笼过来。
笼中,两只八哥机灵地张口说话,净是些“吉祥万福”、“请侧妃安”、“请小郡王安”之语。
“丁香,你陪我去趟凤仪宫吧。”元鸾一听八哥提起孩子,难免想念。
幸好前几日江贵妃诞下九皇子,卢皇后分身乏术,没空再管元鸾母子,她因此能去随意地探望慕容昀。
慕容昀被安置在凤仪宫后殿的暖阁里,地方宽敞,随侍的有两个乳母、两个女史、六个宫女并六个小太监。
“阿犬,我是娘亲,我是娘亲。”元鸾坐在铁梨木券口靠背玫瑰椅上,一手怀抱慕容昀,一手拿着拨浪鼓。
小小慕容昀扑闪着大眼睛,伸手便要去抓。
“小郡王甚是聪明呢。”乳母孙姑姑奉承道。
另一个乳母万姑姑接着话:“是啊,小郡王自会翻身后极为活泼,以后定然文武双全。”
“他能健康长大就很好了,其他的等长大后再说吧。”元鸾戳戳孩子的脸蛋。
凡事都如此,先有能争的基础,再谈如何争斗。
她从暖阁出来后,又与两个乳母问起话。
等问到一半,万姑姑声称该去给小郡王喂奶了,元鸾便允她离开。
“侧妃还请放心,奴婢与万氏从不会与小郡王独处,每每喂奶时,都有一位女史和两个宫女看着。”孙姑姑怕元鸾多想,解释道。
孙姑姑生得圆脸圆眼睛,瞧着倒是很忠厚老实。
“你们都是皇后娘娘选的人,本侧妃肯定信任。”元鸾没觉得卢皇后会对孩子做什么,这样的手段太过明显,并非其绵里藏针的作风。
元鸾不宜在凤仪宫逗留过久,待问完话便回宜月殿了。
“侧妃,春雨昨夜去淑景殿了。”彩儿从偏门旁的小道走来。
“呵,何必这么心急。”元鸾冷哼一声。
彩儿能力极强,把春雨这几日偷偷做的事全部讲出,不仅无所纰漏还绘声绘色。
元鸾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啊,你这小丫头还有如此天赋,不去演个杂戏杂曲真是可惜了。”
“能讨侧妃的欢心,是奴婢的福气。”彩儿本就长得机灵,说话更是巧妙,非常讨人喜欢。
“好了,你继续盯着春雨吧。”元鸾命丁香赏给她一大把梅花样式的金锭。
彩儿忙磕头谢恩:“奴婢谢侧妃娘娘信任,谢侧妃娘娘怜惜。”
却说这边彩儿退下后,元鸾本想小憩片刻,结果那边殿外就听小宫女通传,说杜奉仪求见。
“她又来干什么?”元鸾皱眉,很是不耐烦。
自太子走后,杜奉仪总打着请安或侍奉的名号来见她,似有投靠之意。但她考虑到此人曾同太子妃关系紧密,又心思不纯,便佯装骄横,从不理杜奉仪。
但杜奉仪永远是那副可怜柔弱的模样。
她身着浅藕荷色绣素花襦裙,站在廊外答话:“妾身是见暑热正盛,就为侧妃做了清热解暑的荷叶粥。”
“本侧妃都说了,这里什么都不缺。奉仪的月俸不丰厚,与其想着别人,不如多想自己。”元鸾缓缓走出内殿,黛眉高高挑起,端得是盛气凌人。
“侧妃说笑了。”杜奉仪慢悠悠垂下眼睑,仿佛听不懂她言语中的厌烦。
“杜奉仪怎么在东院啊,奴婢正要去找您呢。”方司言手捧几封信,自院门处走来,“殿下曾嘱咐奴婢,您身子不好,必得要好好养着。”
她一面说,一面寻人过来把杜奉仪送回西院,不给她半点时间反驳。
“如今天气炎热,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一定要好生看住奉仪。不然万一让她中了暑气,小心殿下赏你们板子。”方司言命两个女史牢牢把守住屋门。
接着,她又向里面被宫女按在小榻上的杜奉仪行礼:“还请奉仪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入秋后再出来闲逛吧。”
这简直是变相的禁足!
庆儿差点张口就要骂方司言,好在杜奉仪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司言说得是。”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方司言是太子的人,受信任程度仅次于隋言,她不能得罪对方。
“奉仪明白就好。”方司言头也不回地出了西院,等进东院后,赶紧面带笑容,弯下直挺挺的腰。
“我与阿方你是老相识了,作这种样子干什么?”元鸾挥手免了她的礼,打趣道。
“奴婢是个小人物,一看见侧妃娘娘就觉得害怕敬畏呢。”方司言摇头晃脑,挤眉弄眼。
元鸾笑骂着:“阿谀奉承。”
“是是是,是我阿谀奉承。”方司言见她一笑,忙拿出太子寄来的书信,“这是殿下命人交给您的。”
元鸾飞速拿过来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原来殿下还有三个月就回京了。”
“这还有一物,请您小心把玩。”方司言拿出个荷包。
“是忍冬花。”她打开荷包,把已经干掉的花株倒在手上。
方司言在旁边解释道:“忍冬因是并蒂花,而素有‘鸳鸯藤’之名......”
“我知道。”元鸾羞涩又开心地仔细收好荷包,扯着方司言走到书案那,“我不通文墨,你来为我代笔回信给殿下。”
她所讲之言不过是些小女儿家的东西,没什么难写的,不到一刻钟就写完了。
“奴婢告退。”方司言把信收好。
等方司言走后,殿中无人,元鸾提笔在纸上勾写五六个字。
那一撇一捺间,竟与其字迹有八分像。
元鸾端详几眼,用墨汁滴上去掩盖住,才传宫女来把书案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