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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里有李松猥亵下属的证据。”陈今一靠着座位闭眼,“案发前我去找他,其实是为了勒索他一笔钱。”
  猥亵?勒索?
  梁严竞的表情逐渐丰富,他冲着监控一个地方示意了一下,随后又看向陈今一:“展开说说?”
  “一个月前,我留在公司加班,我的同事刘鑫喝多了对我动手动脚。我去找当时的领导,也就是李松,他不仅不帮我,还袒护对方。我一气之下,直接在办公室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本想着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以掌握确凿证据。没想到……”陈今一有些幸灾乐祸,“这公司还真是庙小王八多,刘鑫喝醉酒摸女同事屁股,李松可是直接把女人迷晕了往办公室带。”
  小姑娘笑得咧开的嘴里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你说巧不巧,连他那只比亲亲肠大一点儿的作案工具都被我拍下来了。”
  梁严竞挑眉:“视频呢?”
  “我给你一个邮箱账号,东西都在里面,可以让你的人去查。”陈今一松了口气,“买一赠一,里面还有前几天意外死亡的王强在办公室和女下属的小片段。本来也是一个极好的敲诈素材,可惜留着没什么用了,你们就当下饭小短片,看个乐呵。”
  梁严竞一时有点无语。
  “遇到这种事,你应该报警。”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梁严竞不明所以。
  陈今一两手一摊:“报警以后呢?往好了说坏人能进去蹲几天,可过不了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而我不仅会丢了工作,还会面临猥琐男的报复。”
  “所以,还不如私下拿着视频去勒索一笔钱,倒比报警对你来说更有价值。”
  陈今一举起大拇指。
  “聪明。”
  梁严竞有些无奈:“可勒索是违法的。”
  “我要的不多,孰轻孰重他们心里有数。”陈今一一脸游刃有余,“他们这种人最会权衡利弊了,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们不会愿意付出其他成本。”
  梁严竞突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小姑娘。
  “这都从哪里学的?”
  “社会是一所大学。”
  梁严竞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么李松给你钱了?”
  “当然,几万块而已。”陈今一挑眉,“只不过他说要宽限几天,我当时也没想到他隔天就死了,就没有纠缠。”
  梁严竞点点头:“你费尽心思的勒索,不可能在钱还没到账的时候就杀了他。所以动机不成立。”
  “是的。”
  梁严竞沉默了一瞬。
  “但这不能成为直接的证据。”
  “我有录音。”
  “还是不够。”梁严竞摇头,“就算动机不成立,直接证据还是指向你。”
  陈今一的态度突然积极了起来,“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场遗留匕首上的指纹。”
  是的。
  梁严竞在心里点头,他不解地望着小姑娘,似乎在期待对方接下来的分析。
  “我没有说谎,我去他房间的时候的确拿起过那把刀。呃,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是想削个水果。”陈今一拧眉思考着,“这个事情我一直没有想通。房间没有其他人,如果说对方是因为这个刻意嫁祸我,也不太符合逻辑。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陈今一愣了一秒后突然问道:“梁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场的把匕首非常干净,指纹应该也很清晰吧。”
  梁严竞的沉默算是默认。
  “上面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吗?”
  不等梁严竞点头,陈今一突然自问自答起来。
  “——应该是的,不然你们不会这么快就锁定我是嫌疑人。那逻辑就不通了!”
  梁严竞有些惊讶于小姑娘思考速度。
  只见陈今一目光突然清明,“刀柄太干净了,现场到处都是血迹,如果凶手是我,那我不可能单独留下那把刀还留下指纹。除非,凶手在清理了自己的痕迹后故意留下了那把刀,把一切都嫁祸给我!”
  梁严竞迟迟没有回应。
  他盯着小姑娘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分析没有错,但是这还是不能成为你无罪的证据。”
  确实。
  陈今一又萎靡了起来。
  这时梁严竞缓缓开口:“你为什么对现场的情况这么熟悉?”
  “我记性好。”
  “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连作案工具上有没有沾染血迹都记得清清楚楚。”梁严竞面带审视地望着她,“常人遇到这种血腥场面恐怕躲都来不及。陈今一,你真的说实话了吗?”
  “我没有骗你。”陈今一苦笑,“我也很想忘记一些东西,可我的大脑似乎并不能让我自己控制,只要是我经历过的,我都能一比一的还原出来。”
  超级记忆者?
  梁严竞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陈今一发现,几乎一瞬间梁严竞不复方才的松弛。他的眼神“唰”地一沉,就连周身的温度似乎都冷了些许。
  “你有超忆症?”
  “什么症?”
  梁严竞脸色铁青。
  “我问你,小江审你时,手腕上带了块表是什么颜色?”
  陈今一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咖啡色,皮的,牌子我不认识但是表盘上带了钻。”
  “你进警局的时候,右手边第三个房间的窗户是什么颜色。”
  “右手边只有两个房间,第三个窗户朝东,右边挂的是板报。”
  “……”
  梁严竞眼睛直了。
  “这就是超忆症。”
  陈今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所以我真的有病啊。”
  梁严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抓起一叠纸递到陈今一面前。
  “你刚刚说的,可以复述出案发当晚七点到九点的烟花颜色?”
  陈今一点点头。
  “现在开始画。”
  陈今一皱眉:“可方才江警官不是说这无法考证吗?”
  “如何考证是我的事,你只需要画。”
  梁严竞盯着陈今一,似乎想在她脸上盯出个花来。
  “那好吧。”
  *
  从审讯室出来的梁严竞,惊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声的冷汗。
  压在记忆深处的某种刺激伴随着“超忆症”三个字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回旋镖。心底某处不可触及的伤痕正在隐隐作痛。
  监控室的江九星还从未在自己师父脸上看到这样差的脸色。
  “怎么了师父?什么是超忆症啊。”
  “没什么。”
  梁严竞勉强稳住心神。
  世界上人有那么多,倒也不至于就这么巧。
  超忆症谁都有可能有。
  “那个跃龙居东南侧,是不是挨着国道。”
  “对。”
  江九星见梁严竞的脸色慢慢恢复稍稍放下心来。
  梁严竞点头:“去调一下案发当晚七点到九点的监控。”
  “啊,师父,你真信她啊。”
  “如果她确实有超忆症,那这个证据就是合理的。”
  江九星心里虽然别扭,可梁严竞的话他从来都是相信的。
  “可是那个国道的位置,未必能拍得到当天晚上的烟花。”
  “试试吧。”梁严竞突然叹了口气:“万一呢。”
  江九星被梁严竞悲从中来的语气弄得有些懵。
  可他还是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可是师父,除了陈今一外,案发当天民宿里有出入记录的嫌疑人均有不在场证明。就算陈今一陈述的是事实,难不成还是门口的鱼进了房间杀了人吗?”
  “……”
  梁严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听说前几天,陈今一老板因为意外去世了?”
  “哦,是。”江九星翻出了记录递给梁严竞,“虽然刘鑫等人的证词都指向陈今一,但是根据案卷王强死亡确实和她无关。这是东壁村派出所有出警记录——”
  “巨骨舌鱼?”
  梁严竞看着补充资料心头一跳。
  “是这里渔民养殖的一个鱼种,体型很大,可以食用可以观赏。”江九星摇摇头,“室内监控拍的很清楚,加上目击者众多,这个事情没什么太大疑点。那个老板也是惨,那天鱼群受了惊吓加上店员没有喂食,恰巧让死者赶上了,挺惨的。”
  还真是报应。
  梁严竞看到了补充在案卷最后满池的血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行,我知道了。”梁严竞将案卷放好,“卓瑛那有什么进展吗?”
  “应该有吧,这都过去七八个小时了……”
  江九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梁严竞瞥了他一眼。
  “我就不明白了,你对我总是没大没小。怎么见到卓瑛就像老鼠见了猫啊?”
  “得罪你顶多挨训。”江九星抓起包就往外面冲,离开前他伸着脖子补充了一句,“得罪卓瑛,生不如死。”
  梁严竞哑然失笑。
  看着江九星冒冒失失冲出去的背影,他再次无奈摇头。
  *
  三楼法医处。
  一身白大褂的窈窕女子,此时正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堆红肉。梁严竞进来时,她正扯着一截肠子烦躁地往尸体破败的身躯里塞。
  “嗤——”
  利落的缝合线让眼前不再那么恐怖。
  预感到了什么的女子的目光犀利的扫过来,和梁严竞的赞许触碰到了一起。
  “不错,以后不当法医可以转行当裁缝。”
  “裁缝?做寿衣吗?”女子将剪刀一丢,“我倒是敢做,你敢穿?”
  “啧,大白天的说话这么冲,一点都没个忌讳。”
  “一口气上这么多活儿,换你你脾气好啊。”
  梁严竞也不计较她的的口无遮拦。
  “卓瑛,不是我要催你,实在是案子卡在当口,毫无进展。”
  “还能有难住你梁大神探的时候?”卓瑛走出解剖隔间退到消毒池,一边净手,一边似笑非笑似的调侃,“不是说已经抓到嫌疑人了吗?怎么,人不对?”
  “大概率不对。”
  闻言卓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虽然尸检还没完全做完,但是到目前为止基本都与我们初次勘察时的判断一致。”卓瑛来到电脑前哐哐哐调出一堆照片,“虽然死亡现场血腥了一点,但是死因很清晰,失血过多。脖子上的并不是致命伤,匕首扎进了气管,但鼻腔内仍然有大量淤血,所以凶手是在对方还未完全死亡的时候就将他的身体剖开……”
  “等等。”
  梁严竞打断了卓瑛。
  “所以脖子上的匕首,并不是剖开李松身体的作案工具?”
  “是。”卓瑛努努嘴,“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判断切开身体的作案工具是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证明,凶手下手干净利落,且对被害人有着极大地怨恨。”
  梁严竞站直了身体。
  “你介不介意再多一做一个尸检?”
  卓瑛扬着脖子,一边微笑一边干脆得吐出一个字。
  “滚。”
  *
  等尸检报告的功夫,梁严竞忍不住去调开了小姑娘的简历。
  作为高级督察的梁严竞自诩早就能冷峻的对待世界的诸多偏差,可他的眉头还是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籍贯:南广市陆湘县侗娥村。
  像是某种诡异宿命感,梁严竞瞳孔猛缩,心里那只无形的手也把他的心脏拖着往深渊里扎。
  奇怪的不安在发酵。
  记忆深处的荆棘总是时不时的冒出来鞭笞他的灵魂。
  “陈今一……”梁严竞叹气,“偏偏也姓陈。”
  “嘀咕什么呢?”
  发愣间,卓瑛抓着报告甩到了他面前。
  “没什么。”
  梁严竞头一偏,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报告出来了?”
  “出来了。”卓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催催催,赶着投胎呢。喏,和咱们预估的基本一致,不过——”卓瑛微微迟疑,“他的致命原因并不是失血,而是机械性窒息。”
  梁严竞粗略一看脸色就紧绷起来。
  “啊?”
  “尸体被破坏的很严重,内脏的严重损伤给我们判断造成了困难。尸体咽喉的伤口并不致命,也确实有过渡失血产生的现象,直到我我在重新拼合尸体时,发现死者的手腕和肋骨有大面积的淤青,且手指骨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分离呼吸道组织及血管样本后我才重新确定了他的死亡原因。”
  梁严竞眼皮一跳。
  “所以说,他是先被人扎在了喉咙口,随后被勒死,人还没凉透就被剖了尸体?”
  “基本上来说,就是这样。”卓瑛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是外物引起的假性窒息,后又因为失血导致的死亡。总的来说,多方原因都有。”
  看来凶手,确实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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