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暮。
马车停在了驿站。
“前面是梧桐县，不过城门已关，我们现在这儿歇一晚。”
沈景澜扶着顾奕欢下马车，才松手，胸口的沉闷感便压的他咳嗽起来。
顾奕欢目露担忧：“怎么了？着凉了吗？”
沈景澜连忙侧过头：“我没事……”
顾奕欢见他脸色苍白，更加急了：“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明天进城后先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沈景澜草草应付两句，便带着顾奕欢进去了。
夜阑。
烛火摇曳，沈景澜只觉胸口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开始朝四肢蔓延。
他紧抓着桌角，冷汗一滴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背上。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沈景澜声音沙哑：“谁？”
“是我。”
顾奕欢？
沈景澜深吸口气，竭力忍着疼痛起身去开门。
他稳着气息，艰难扯着嘴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顾奕欢端着碗药走进来：“我问驿长要了些草药，煎了给你去去寒气。”
抬头间，见沈景澜的脸比来时还要白，额间也满是汗，她立刻将药放下。
顾奕欢拿出手帕，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汗：“是不是很难受？你嘴唇都白了。”
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似是胜过了万千良药，让沈景澜的疼痛少了几分。
他握住顾奕欢的手，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睡一觉捂身汗就好了。”
顾奕欢心疼不已，但仍不忘教训道：“你啊你，以前我和爹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们虽然是习武之人，也要爱护身体，皮外伤倒没什么，若是伤了内里……”
话未说完，沈景澜便抱住了她。
顾奕欢愣住，这些日子沈景澜很亲近她，可她又总觉着哪儿不对劲。
“我都知道。”沈景澜脸颊贴着顾奕欢乌黑的长发，哑声道，“没看见你穿嫁衣的模样，我不会撒手的。”
顾奕欢轻捶了下他的背：“什么撒手，乱说话！”
她推开沈景澜，准备把药递给他：“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谁知沈景澜一扯，又将她拉进怀中。
“姝宁，你说我下辈子能不能像你一样？突然想起前世的事，然后来找你。”沈景澜问。
听着他认真的口吻，顾奕欢也不禁去思考。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就传来沈景澜的苦笑：“应该是不能了，就算想起来，你恐怕也早嫁给别人，说不定也已经子孙满堂了。”
闻言，顾奕欢心里涌起股涩然：“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
沈景澜抱了她许久才松开手：“快去睡吧，药我一会儿就喝。”
顾奕欢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也早些歇息，明早进城就看大夫。”
沈景澜迟疑了瞬点点头。
目送顾奕欢离开后，沈景澜才拿起药饮下，苦药入喉，却又股浓烈的咸腥冒了上来。
他眼神暗了暗，故作无事地全部咽下。
顾奕欢回到房间后便让人拿来笔墨。
自那日在京城与晏父晏母一别，她还没送过信回家。
烛火下，顾奕欢将满心对父母的牵念和这些日子与沈景澜的相处写在纸上。
直至写到最后一句，她笔突然顿住，不由想起方才沈景澜说的话。
半晌，顾奕欢在末尾加了句。
“人有生老病死，我愿待他下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