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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时同将酒碗桌上,一声清响,
  “谢绮,你的心之所向,又是什么呢?”
  谢绮想一想,思量间身影微动,半幅身子缩回到黑暗中。
  她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眼神渐渐亮起。
  “魏时同,我想要的东西,从出生起就很清楚,我也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我能保证自己夺下瀛洲,若功成 ,我有办法让你重回天子城 。”
  “夺瀛洲邀功吗?”
  魏时同早已想到,瀛洲到手,通报皇帝,将他推出去,借此重新回归庙堂。
  “不。”谢绮摇了摇头,“你来做贺州节度使。”
  魏时同眼底的困惑更加浓重。
  她花了五年时间设局,为的不就是夺下贺州大权么?为什么要拱手相送?
  再开口时,魏时同心中带着些许不安,“那是你谢家世代镇守的土地。”
  “可众人未必会承认我身份,而一个流放的罪臣和谢氏女相比,你更值得信任,攻下瀛洲,你用两州献给皇帝,或许还会升官。”
  微风忽起,窗外的老树尚未丰满的枝条乱颤,勾勒出风的形状,透过纱窗,映上白墙。
  桌上烛光微弱,蜡烛只剩浅浅的一段,终于撑不住,火光悄然熄灭。
  谢绮安沉静的面容稍纵即逝,一线青烟缭绕,消融在黑暗中。
  家族势力能遮风避雨,同样也能让人不见天日,今世的元贞九年以前,谢绮试图改变上一世的转折,可命运半点不由人,没有丝毫能够撼动的可能。
  魏时同再次来到贺州,谢镇依旧将她许配给瀛洲,不同的言辞,同样的结局。
  谢绮意识到,想要活下去,除非谢氏消亡,瀛洲战败,她才不会受困,重蹈覆辙。
  但谢氏灭亡,总要有人接手局面,否则州部内乱,民不聊生。
  元贞九年的河滩上,谢绮救下魏时同,为的也是这一天。
  魏时同隐匿在暗夜中的身影,早已乱了呼吸,明明是个万物繁盛的好时节,可他的心念却渐渐枯萎。藩镇与朝廷对立许久,而自己是极力主张削藩的人,甚至为此险些送命,如今果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峰回路转。
  谢绮竟然想他成恶虎。
  魏时同不禁惨笑。
  “你要让我成为节度使,谢绮,你怎么想的啊……”
  这暗夜实在是太静了,魏时同的声音像是擂鼓一般,字句砸在她心头。
  可人选择一条路,是万万不能回头的,一旦回头,心中的那口气就全泄了。
  心中那口气泄了,人也就死了。
  谢绮庆幸灯火熄灭,魏时同看不见她破碎的面色,她在夜里吐了一口气,片刻间做了抉择。
  “你不算愧对自己的心志。”
  魏时同抬眼,冷森森地,望向对面轮廓模糊的影子。
  谢绮说:同我去天子城,让皇帝赦免你的罪 ,提出攻打瀛洲,立你为贺州节度使,若事成,可重回天子城为官。”
  这刹那间,魏时同的头脑中,倏然浮起秋日时自己深处囹圄的画面,刑具加身,光影阴暗,狱中的潮湿气味恍若在鼻翼间飘荡,酷吏兴奋的面容在光影间忽闪,一遍又一遍,询问自己受何人唆使,上书进谏。
  可那端立高处的圣明天子,也只是个软弱之辈,连自己的朝廷都做不得主,又谈何守住他脚下的土地呢?
  魏时同感觉往日的疼痛似乎重新生长,切割皮肉,他扪心自问,那一腔热血早已在牢狱渐渐失温,寒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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