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殿的香客一直不少,姜家人上来时,香烟已如如薄云一般在大殿中蒸腾起,萦绕在那飞翘的屋檐上,为庙里的观音像都添了几分悲悯与神秘。
“一会儿你们上了香就留在偏殿诵经。”
姜老夫人丝毫没有再带她们出去结交的心思了,即便姜玉惜今儿特意打扮过。
姜安安撇撇嘴,有些埋怨的看了眼姜玉惜,要不是她莫名其妙惹出事端,她哪能被拘在这儿诵经?
临进去前,还咕哝了句,“烦死了。”
姜玉惜的脸立马就黑了。
姜卿意瞧见这一幕,微微翘着唇角,进入了大殿虔诚的上了香。
刚要去偏殿,叶妈妈便过来说范老夫人有请。
姜卿意朝姜老夫人看去。
姜老夫人早料到会如此,没说什么,抬抬手让她自己去,姜卿意这才退了出来,跟叶妈妈往另一处偏殿走去。
“老夫人这几晚都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了,不像以前太医开再多药都没用,可见是姜小姐医术高超。”
叶妈妈高兴的提点她,“今儿同老夫人一起来山上的人不少,姜小姐若是心有余力,可再替人瞧瞧。”
姜卿意哪里不明白范老夫人这是特意为她做宣传?
不过……
“听闻范老夫人许久不出门,这次特意来庙里上香,是为了帮我吗?”
叶妈妈犹豫了一下,这事儿虽也是老夫人有意,却是宣平侯先提起的,但姜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提起宣平侯又怕坏了她的名声。
叶妈妈斟酌道,“姜小姐缓解了老夫人身上的病痛,老夫人帮您也是应该的。”
不是他么。
姜卿意道了谢,没多久就到了范老夫人所在的地方。
范老夫人正跟两三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说话,见姜卿意来,先替她介绍了一通,“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姜家嫡女。”
而后又跟姜卿意介绍了在座几位的身份,其中坐在最末尾显得十分紧绷局促的夫人引起了姜卿意的注意——那就是越修离提过的京兆府主簿的母亲刘夫人!
“姜小姐,可是刘老夫人有何不妥?”
“请恕我冒昧。”
姜卿意温声问,“刘老夫人可是时常咳嗽气喘、卧难着枕,且上气不下?”
刘老夫人有些愣神,她都不曾把脉便看出了这些?
原本还对这种乡下回来的小姑娘存了轻视之心,觉得范老夫人纯粹是为了抬举这样一个人罢了,没想到竟真有几分本事!
“姜小姐说的没错,只是我这也算老毛病了,药汤一直喝着,平日里倒也不明显。”
只是一到夜里就咳得难以入眠罢了。
姜卿意见她并不多信任自己,笑了笑,“我倒是有些法子可以治这病,不过今天怕是不得空了,若刘夫人有需要,可以来镇国公府寻我。”
说罢,就扶着范老夫人去内间施针了。
但薄薄的一扇门,并不能隔绝外面的说话声。
“小小年纪,居然敢断言能治咳喘,我看范老夫人这次还是看走了眼,叫一个轻狂的小女孩给哄骗了。”
“只可惜了范老夫人一番心意,将我们都请来,回头我们还是请太医院的御医多走几趟吧。”
姜卿意仿佛没听到,神色如常的让范老夫人宽衣躺下,并打发了叶妈妈等人,才取出新做的金针和这几日她在亲手做出来的艾条。
“今日会以金针刺穴,再辅以艾灸为老夫人温通经络、温中补虚,期间您会觉得有点儿热,但无需担心。”
“好。”
范老夫人见她宠辱不惊,满意的笑着躺下,放心的任由她扎针。
想到大晋人对针灸一类的鄙夷抗拒,再看配合的范老夫人,姜卿意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也不再多想开始施针。
一套针法结束,再进行艾灸。
范老夫人只觉得总是湿冷疼痛的关节处,升腾起一股热热的溪流,缓缓将那阴冷冲走,然后游走遍全身,让她舒心的陷入了沉睡。
姜卿意艾灸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苗妈妈,之前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就是……”
苗妈妈将包袱给她,又忍不住朝外面看了眼,“您这么离开,万一她们闯进来……”
“有叶妈妈在,她们不会进来的。”
姜卿意看得出来叶妈妈对她很信任,“范老夫人这一觉起码要睡上一个时辰,你放心,我会在这个时间内回来。”
说罢,换了衣裳,重新梳好发髻,戴上黑色的帷纱帽,从窗户翻出直奔山脚而去。
没多久,山脚下就竖起一根幡,幡上只有八个字,‘一日三卦,从无失算’。
嚯!
从无失算!
来往的人看着盘膝坐在摊位后戴着黑色帷纱帽的道姑,都瞪大了眼!
有嘲讽的,有好奇的,自然也会有走投无路跃跃欲试的。
姜卿意岿然不动,安心等着。
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挤过人群,犹犹豫豫的问,“你这卦准吗?”
“这不是废话吗?”有人哄笑起来,“人家都说自己‘从无失算’呢。”
人群也跟着讽刺笑来。
但姜卿意依旧没有分毫恼怒,只是抬头透着帷纱观察了下男人身上的命火,左肩命火颜色驳杂,右肩命火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暗黄,心中便有了数。
“你是我开摊第一卦,免费赠你。”
姜卿意道,“你最近姻缘不顺,有妨克之像,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可对?”
男人张大嘴。
旁人有人道,“切,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猜也能猜到,这算什么本事。”
姜卿意不急,继续道,“且你财运破了,如若你现在正在做生意,那这门生意你可以放弃了,因为继续做下去,也不过是破网捞鱼而已,不会再有任何转机。”
又有人要讥讽了,就听姜卿意掏出三枚铜钱来,说,“你来摇一卦,我来帮你看看,你丢失的孩子在哪儿。”
众人一懵,而那男人竟是二话没说,流着泪就跪在了姜卿意跟前伏地祈求,“大师定要救救我的孩儿!”
“还真丢了孩子啊,可别是个托儿吧!”
“还真不是,这人我认识,就是东街那边做绸缎生意的钱老板,他家最近闭门谢客,听说是在闹和离,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这话一出,众人看眼前这小道姑的眼神霎时就变了。
莫非……真遇上个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