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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气和现在差不多冷,卢年占把结婚证摆到林亟书眼前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恶作剧。
直到她把那证件翻开,她才知道,原来本人不出现也能办下来结婚证。以前看到这样的新闻,她一直以为是讹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虽然卢年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实际上他从内到外都是烂的,从某种程度上赶超了林远生。
卢年占是绝对靠不住的,这一点在他第一次献殷勤时林亟书就看出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卢年占,林远生就看到了他穿着满身名牌来敲门,然后这个爸爸就在现代社会搬出了父母之命那一套,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撮合他们两个结婚。
结婚证摆出来的时候,林亟书和卢年占不过认识了一个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言文作和她结婚的原因,但是卢年占和她结婚的原因她很快就知道了。
他是个废人,各种意义上的。
“这是违法的。”林亟书捏着那张结婚证,觉得封面的红色是自己的血染的。
“错啦。”卢年占笑开了花,“我们现在是合法的。亟书,你爸爸钱都收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到了他手里的钱不可能要回来。”
“那是你和他的事情,卢年占,你说了你不会逼我!”
“我没逼你啊,只是我钱都花了,总要有点实际的好处吧。现在证都在这里了,我也不怕你反悔,结了婚再慢慢相处,我不会逼你的。”
发生这段谈话的时候,林远生全程就坐在旁边,这两个男人稳操胜券,把结婚证拍到了林亟书面前,让她逃无可逃,在现代社会被围进封建的牢笼里,求告无门。
“亟书啊。”在她红了眼眶的时候,卢年占还没忘记补充一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千万别糊涂,闹起来搞得太难看,你知道我家好几个律师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别做了,我会对你好的。而且我发誓,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他说他发誓,只要我不同意,他绝对不会动我一跟手指头哈哈哈。”粱姿其夸张地模仿着卢年占的话,这句熟悉的词把林亟书拉回到现实中,慢慢驱散了她脑子里的嗡响。
“你就说是不是吧。”卢年占像个没事人似的,边吃饭边附和着粱姿其的话。
粱姿其娇羞一笑,还没忘记在灯下晃一晃自己的手,露出那枚新的钻石戒指,“这不是碰了吗?这戒指可是你亲自给我带上的。”
林亟书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用笑脸回应,但显然粱姿其对此并不满意,“亟书,你怎么这么安静啊,是不是又社恐了啊?哎呀,我男朋友很随和的,你别这么拘谨。”
“我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没事,你们说嘛,我在听。”林亟书打了个哈哈,将脸上的疲劳一点点拾起来。
“诶,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卢年占问得很是时候,饭粒菜叶和他的话混在一起,叫林亟书恶心。
“她?她以前是培训班的老师,现在去一个什么书店工作了,文艺青年知道吧,和我们这种追名逐利的人不同啦。”
对面的两人一个话又多又密,另一个极爱捧场,两人一唱一和,林亟书本就不想说话,到最后,她也确实没说上几句话。
看着两人喝得热火朝天那个样子,林亟书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找借口去洗手间,顺便买了单,准备一会儿就强行告辞离开。
可卢年占还是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在洗手间外堵住了林亟书。“不是听说找了个有钱人吗?怎么穿得比以前还寒酸啊?”
“听说,听谁说?”
“你管我听谁说的。我以为你找的新男人对你多好呢,粱姿其在那念叨,什么什么,大钻石戒指,结果连一个奢侈品都买不起吗?不可能吧,怎么不把那些衣服啊包啊带出来看看啊?”
酒气再次让林亟书泛起了恶心,她觉得卢年占很可笑,“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你嘴还是这么贱啊。”卢年占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不过你就只有嘴上不饶人了,实际上却一点手段都没有,要不是后来我家主动提了离婚,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
酒气变成了烧证件时的焦臭味,林亟书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浮起冷笑,“和你离婚是我的福气。”
“诶!”卢年占伸手拦住林亟书的去路,“我现在治好了,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同时睡你和梁姿其两个都没问题,你想不想试试?”
是的,卢年占和林亟书结婚的原因,以及林亟书结婚好几年都能逃过一劫的原因,就是他是个性无能。当然,对外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其实在林亟书眼里,性无能这件事带来的积极影响更大,那段婚姻本就名存实亡,加上卢年占的生理缺陷,她能避免很多麻烦。
“你还是阳痿的时候更像个人。”她终于有勇气说出真心话。
真心话总是难听的,卢年占本来就喝了酒,这会儿发起脾气来,作势就要掐林亟书的脖子,“贱人!”
“卢年占,你还想坐牢吗?”
那双手瞬间迟疑了,好像林亟书脖子上也扎了仙人掌刺那样。卢年占那张被酒精麻痹的脸上表情精彩,幻灯片般不断切换,他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贱人,你等着瞧。”
餐厅里的杂音不少,但林亟书还是听见了卢年占回到座位上,随后带着粱姿其离开的声音。
粱姿其黏糊糊问了句林亟书在哪里,卢年占则回了句难不成你想找她玩三人行?粱姿其嗔怪地嘟囔了几声,接着就是门口的铃铛响了,风从外面灌进来。
冷风吹到林亟书身上的时候,她刚才强装的冷静终于冻住了,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慌乱。她将凉手按到脖子上,又跑进洗手间扑到镜子前,反复确认着脖子的情况。
那天她能这么冷静的面对言文作的伤,是因为她曾处理过自己脖子上的伤。
卢年占看起来非常正常,刚结婚的时候,他甚至能做到像半个言文作那样。林亟书一度以为他也算个正人君子,所以在她得知他是个性无能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忽略了性无能这件事给卢年占带来的影响。
拿到那张结婚证后,林亟书买了个小帐篷,用了一切借口躲在培训班的办公室不回家,林远生的家和卢年占的家她都不回。
直到同事有了很大的意见,把她的洗漱用品和帐篷打包丢进了垃圾桶,她才听了卢年占分房睡的鬼话,和他回了家。
一开始一切都好,可她对他的拒绝很快达到了他忍耐的上限,原本用力伪装的好人皮一下就溃烂了,接着就是威胁,辱骂。
然后,在林亟书提出离婚的时候,卢年占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到了床上。
“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他的手渐渐圈紧,勒得林亟书喘不上气,“我们是夫妻关系,你凭什么一直拒绝我?想离婚是吧,你休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卢家!”
从前林亟书总是很怀疑,为什么电影里那些人在危险前面总是一动不动?那天她才深切体会到,在那种情况下,人的四肢会麻痹,脑袋会宕机。她就这样陷入了模糊的意识中,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到。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被卢年占家里的亲戚们围着。
这群正好来探亲的亲戚们面色各异,毕竟他们刚刚把卢年占的手从林亟书脖子上扒下来,无异于中止了一场杀人行动。
卢年占的骂声从走廊上传来,他的妹妹很贴心地把门关上了,给自家留了一个审判林亟书的空间。
“嫂子,我哥一直是家里最听话的小孩,这真不是他的作风。”
“是啊,你想,年占当时为了和你结婚,把全家都得罪了个遍,究竟是怎么了,现在怎么闹成这样?”姑姑摸着林亟书的手,脸上满是无奈。
“还能是什么!”最威严的伯伯说话了,“娶了个老婆跟没娶一样,一点做老婆的义务都没尽到,家也不回,家务也不做,年占也不是提款机,总不能只出不进吧。”
卢家的亲戚深谙先发制人的策略,他们在林亟书差点被掐死这件事上实在不占理,必须要先找到她的短处,否则这场谈话他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林亟书始终没抬头,只是捏紧了拳头。
“你少说两句吧,”伯母打起了圆场,“小姑娘也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烂爹。亟书啊,年占虽然也有错,但是他也是被逼急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你不也没事吗?”伯伯立刻补了一句。
林亟书握着的拳头松开了,她脸还发着白,脖子上那一圈又红又肿,有些地方已经泛起了紫。
“他把我掐成这样,你说没事?”
“他回家都一个人睡,心里有火也很正常,现在年轻人玩什么花样我们也不知道,你这拿出去说都丢人,反正没出什么事,就算了吧。”
算了吧,刚才林远生的短信也是这样说的,他们都说她没什么事,算了吧。林亟书知道,如果真闹翻了,她可能马上就要睡大街。
但她是人,又不是畜生。
林亟书把头抬了起来,卢年占的伯伯就坐在她正对面,她只跨了一步就到了他眼前,然后把刚才积攒的力气全使了出来,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是说没事吗!”她死死勒着那短粗的脖子,就像勒着一团烂肉,指甲直往肉纹里钻去。
在场大概没人想到林亟书会这么做,包括她自己。所有人都怔住了,直到伯伯都开始翻起了白眼,他们才想到要拉开林亟书。
“都别动我!不是说没事吗?啊?!”林亟书像一条疯狗般,用了数倍的力气撕扯着那块烂肉。
这是林亟书第一次发疯,后来的很多细节她都忘了,只记得四五个人都没拉住她,而且后来她直接无差别攻击,谁拉她,她就掐谁的脖子。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能和卢年占离婚。
他们后来离婚不是因为这场闹剧,而是因为一件啼笑皆非的丑闻,也正是这件丑闻让卢年占坐了牢。
不过,好在她的发疯起到了绝佳效果,没人再敢让林亟书留在这里。卢年占就更不用说,本就阳痿,这下怕是永远也硬不起来了。
镜子里的眼神逐渐清明,林亟书的心渐渐稳了下来,她理顺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还回到座位上扫空了所有没喝完的酒。毕竟她买了单,不能浪费。
回到行华轩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知道言文作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酒量不错,还没醉到那个份上,但她一个都没接。
“亟书。”言文作在她即将摔在玄关的时候扶了一把,“你喝了酒?”
林亟书决定利用好这个机会,她任由自己的醉意蔓延,对上了言文作的眼睛。
“言文作。”她问他,“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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