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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懿整理好衣裳,手握账本,便朝着正堂走去。
她身着紫色长袄,外护袖镶貂狐皮,脸色因炉火被烘的泛红,眼眸却清明的如同泉水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安详而又富贵的气息。
沈嘉懿刚走到屏风处,便听到屋内人尖言细语的谈论道。
“瞧瞧挂着的那字,得不少银子吧。”
“哎呦呦,还有那花瓶,瞧着还是从没见过的样式。”
沈嘉懿心中暗自发笑。
温家好歹也是世代为官,虽比不上有爵位在身之人,但好歹也算个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到了这一代人,便一个个都钻到了钱眼子里去了?
“夏夫人这是在嘀咕些什么,不如与我一同说道说道?”
沈嘉懿绕过屏风,便看到了坐在屋里的主仆二人正边环顾着屋内的装饰,边低头耳语着。
“哎呦,我们能说什么,可别耽误了沈娘子这个大忙人的功夫。”
夏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显然是因着沈嘉懿冷待一事生气。
沈嘉懿伸手倒了一杯茶,又将茶盏推到夏夫人面前。
“夫人可是吃了炮仗来的?话说着都要炸了,听着真叫人不舒服。”
“连炭火都没有,哪还炸得起来呀。”
沈嘉懿将发炭火的账本掀开,放到了桌子上。
“我初次管家虽然不比旁人顺手,可也不能让人平白冤枉了去。瞧,这发了多少炭都是记好了的,可没少了你们房中的。”
夏夫人扫了那账本一眼,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呵,还说没少呢。你看这上面写的,这个月二房和三房就只分得了四十斤的黑炭和十斤的银霜炭。比往年足足少了十斤,一个月是十斤,三个月就是三十斤,平摊到院子里的人,就是每人得挨冻上几天。若是再因此得个病啊灾的,可让人怎么活啊。”
沈嘉懿低眸浅笑,“夫人此言差矣,往日的行情与今年可是不同了。府中进少出多,老爷少爷们官场上也正是关键的时候,府中银子都去打点关系用了,哪里还能多给您添几斤炭呢。”
“沈娘子这话可说的不地道。”
李嬷嬷眼眉一横,便瞪着那牛眼开始说道起来。
“若是三房人炭火都少了那也就罢了,可只有二房和三房的炭火少了,大房的炭火却比从前要多上许多,这是个什么道理?”
“是呀,这ʝʂɠ是什么道理。”
夏夫人重重拍了下茶几,越说心中便越是气愤,“若不是今个我去问了问岳管事,恐怕还要被你这个丫头片子蒙在鼓里呢。”
“就是。沈娘子也别怪老奴说话难听。您是大房的人不错,可这明目张胆的偏心偏到没边可不行。咱们温家一直以来都是三房和睦,若是因您闹得不高兴了。这罪名您可担不起。”
沈嘉懿听着这话,心中暗自咀嚼着“三房和睦”这一番话,只觉得好笑。
可偏偏世人惯爱些虚与委蛇的谎话,哪怕是平日里为了一些东西整的头破血流了,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兄友弟恭的假面模样来,就是不能被旁人知道自己府中那些小龃龉。殊不知别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沈嘉懿知道二房一直都有小心思,也乐得这温家兄弟反目成仇才好呢。可今日这炭火一事,确实不是她有意为之。
“夫人恐怕误会了。这炭火份例是有定数,总共就那么些东西,这家多些,那家就少些。二房三房都未添新人,我们大房却是多了不少人,这摊下来,大房分的炭和份例多些不也合理?更何况,还有闻香阁哪一位呢。母亲出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夏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李嬷嬷有些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亮,讪笑问道,“不知闻香阁的那位分到了多少炭火?”
沈嘉懿笑了,她正是想将话题扯到这来呢。
“李嬷嬷可真是问对了。按理说良妾的屋里一个月也就有个十斤的黑炭。可夫君体贴,母亲慈心,说玉娘病还未愈。给闻香阁的炭火自然是要多些。”
“别说这些废话,你只管说,给她的炭火到底多了多少?”
沈嘉懿伸手比了个数,“比我的份例,还要多上十五斤呢。”
“多少?三十五斤?”
李嬷嬷狰狞尖叫起来。
夏夫人面色更不好看,眼神中像是淬了毒似的,阴沉说道,“你方才还说大房不曾贪去,可这闻香阁多出来的炭火,你怎么解释。”
“闻香阁那位,份例虽是多了许多,可走的并不是府上的账目,而是私下补贴的。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不是?”
“私下补贴?呵,怎么一家人还要分个远近亲疏了,这虽说是补贴的,可说到底还不是温家的银子。真是占了便宜还想要个好名声。呸,真不要脸。”
“夫人先别动怒,此事您就算再急也没用,您找我闹也同样没用。我虽名义上拿了个掌家的权,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这您也是知道的,”
沈嘉懿将身段放低了些,边挑唆着让夏夫人的矛头指向王夫人那边,边又看似规劝,实则煽风点火。
“我昨个还问过母亲呢,说此番炭火分配恐有不妥。可母亲解释的也让我心服口服。她说,温家的银子除了俸禄外,其余便是她从王家带来的嫁妆铺子了。既然大房出的银子多,那用的多些也未曾不可。”
“好啊。”
夏夫人拍案而起。
“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嫌弃我们其他两房挣不了银子,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呢。合着当初不让分家的是你们大房,现在将银子分的清楚的也是大房。真是好话坏话都被你们一个人给说了。”
沈嘉懿也忙站起身来,拉住夏夫人的手就规劝道,“别别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笨嘴拙舌的,也解释不清楚了。反正我说的话,可不是母亲的意思。”
夏夫人反握住了沈嘉懿的手,摇头道。
“不管她什么意思,反正我们二房不能吃亏。你既然解决不了,那我便去找那真正管事的人去闹。”
夏夫人说着,甩衣便往屋外走去。
“夫人走好,天寒地冻,可要小心脚滑。”
沈嘉懿朝外喊着,并未出门相送。
“郡主,她去闹事,到时候王夫人怪罪的可是您。”忍冬扯着帕子,有些郁闷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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