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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老夫人去积云巷这日,天气极好,秦娘子过府替颜疏桐换药。
  院中蔷薇结了花骨朵儿,绿蔓也爬上竹子架头,花芜和蒋嬷嬷在外指挥着几个婢女扎着秋千,凝烟支着颐靠在窗边与秦娘子说笑,听着她讲她在蜀中那边行医时遇到的趣事。
  “你是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人,就去年年末时遇见个浑身长毛的,就那种黑漆漆的长毛,连脸都盖住只剩两眼珠子,他怕白日被人瞧见,就大半夜偷溜进医馆杵在我房门前,那么大黑漆漆的一团,我还以为是熊瞎子成精了,当时给我吓的勒,魂儿都差点没了。”
  “还有一回,我替人看病缺一味药材,那药长在深山悬崖边上,我正绑着绳子下去采药呢,谁知道脑袋顶上居然跑出来个出恭的,我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啊,爬上去恨不得能打死他,那臭味儿洗了十回都好似还能闻到。”
  凝烟笑的身子乱颤,梨涡深陷时却羡慕至极:“秦姊姊走过好多地方。”
  “也不算太多,只可惜这几年边境不怎么安宁,要不然我还想去北羯那边看看呢。”
  秦娘子有些遗憾,“我听闻北羯有个部族擅长巫术,其巫医一道十分神奇,若是能前往看看此生倒也满足了。”
  “秦姊姊好自在。”
  凝烟眼眸钦羡,与她过往认识之人不同,秦娘子年过三十却未曾嫁人生子,她东奔西走汲取各地医术精华,学以致用之后,再融合她原本的医术发扬光大,她从不敝帚自珍,与她交流过医道之人遍布大魏。
  虽是女子,可各地医师却有不少人奉她为师,就连京中太医署的人对她也颇为敬重。
  凝烟哪怕还年少时,也顶多就是比其他贵女肆意张扬一些,可她却知道自己的生活永远都被困在那划定的圆圈里。
  无论她出身又多高,家世有多好,都永远不能越了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可以恣意两年,可以快活两年,可等过了及笄后就得收敛性情,如京中其他女娘一样成婚生子,走早在她出生时就定好的路。
  秦娘子的人生是她从未见过的,却又让被困了一辈子,最后死在那方寸之地的凝烟无比向往。
  “好羡慕姊姊能四处游走,看尽山河风光。”
  “你也可以啊,你还小,多的是时间,大可寻你喜欢的事情。”
  凝烟怔了下,她也可以吗?
  屋中气氛正热,凝烟被秦娘子说的心思浮动时,外头突然有人进来,也不知跟蒋嬷嬷说了什么,待她过来时脸色就极为不好。
  “女郎,阮家那头来人了。”
  凝烟笑容一顿,先前阿兄已经吩咐过了,阮家的人进不了棠府大门,可如今外头的人依旧来回禀:“是老夫人?”
  蒋嬷嬷点点头:“她领着阮家那位大夫人一起来的,眼下就在门外。”
  要是来的是阮家其他人,甭管是阮鸿还是阮瑾修,都大可跟陆家那长随一样直接扔出门外,可偏偏来的是阮老夫人,是女郎的亲祖母。
  别说是将人赶出去了,就只是将人挡在门外多站一会儿,都容易叫人说嘴女郎不孝。
  这尊长二字,就如大山压得颜疏桐动弹不得。
  蒋嬷嬷满脸担忧:“女郎,昨儿个早朝之上听闻阮家父子在圣前吃了挂落,这阮老夫人突然找过来,瞧着怕是来者不善,要不然我去请王妃过来,您先避一避……”
  不能将人挡在外面,称病躲一躲总是可以的。
  凝烟闻言却是摇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铖王府离积云巷远,姨母就算得了消息也赶不及过来,况且她们今日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我现在病得要死了,亲祖母想见我也是避不开的。”
  “可是您……”
  蒋嬷嬷怕凝烟对上那两人会吃亏。
  颜疏桐有些害怕阮老夫人,可是很多事情她终归要自己面对,总不能事事都依靠着裴屿和姨母,她朝着蒋嬷嬷道:“烦请嬷嬷先让人将她们引去前厅,就说我服过药后就过去。”
  蒋嬷嬷见凝烟主意已定只能先行出去,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叫了人走角门出府去铖王府通风报信。
  这边颜疏桐扭头看向秦娘子:“秦姊姊,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脸色难看些?最好能瞧着病弱可怜,将我脸上的伤也弄的重一些。”
  “要多重?”
  “能吓着人就行。”
  “这个容易。”
  秦娘子伸手解了腰封,就见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系带里藏着许多小格子,每一格里都有个拇指大小的小盒子。
  秦娘子取了其中几个出来,又让花芜打了水,然后将其中两个盒子里的粉末蘸了水朝着凝烟脸上涂涂抹抹,就见刚才还脸色红润的凝烟瞬间苍白下来。
  脸上伤口上的药多添了一层,里头混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待秦娘子放下手时一旁的花芜都吓了一跳。
  秦娘子说道:“这脸不好做得太过,免得真污了伤口回头化脓,不过这副模样想瞒过你祖母倒是没问题。”
  “我听沧浪说阮家人待你不好,我这里有点小玩意儿,待会儿她们要是欺人太甚,你就找个机会塞嘴里,保管谁都不敢为难你。”
  颜疏桐好奇接过那蜡封的药丸子:“这是什么?”
  “好东西,待会儿你试试。”
  凝烟见她说的神神秘秘一脸你信我的模样,她便将那药丸收了起来道了声谢。
  秦娘子捏了捏她未受伤的半边脸:“快去吧。”又对着一旁花芜,“小丫头,待会儿机灵些,见势不对就大声哭,要不然就来叫我。”
  花芜连忙点头:“奴婢记着了。”
  ……
  阮老夫人她们来积云巷前,邹氏还担心会被人挡在府外,可瞧着这棠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将她们请了进去,邹氏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母亲有办法,凝烟那妮子终究顾及您。”
  “她本就乖巧懂事。”
  阮老夫人随口应了一句,抬眼看着四周环境,眼中划过一抹精芒。
  先前就曾听闻积云巷的宅子精贵,那裴屿府邸更是其中之最,原以为他不过随意给了座宅子安置颜疏桐,可没想到这宅子华丽珍贵丝毫不输他们国公府,就连刚才前门遇到的那些护卫都瞧着不是一般人。
  阮老夫人原只当裴屿带走凝烟她是一时兴起,可如今看来,那阉人对凝烟这个“义妹”倒好像真有几分真心。
  她对与凝烟修好更多了几分热切,虽然那阉人名声可恶,权势却是真切的,阮家这些年不上不下,那国公之位又久悬于空无法承继,如若能得了这阉人助力,让凝烟哄着他在圣前替他们说几句好话,阮鸿承爵便不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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