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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丘不敢给柳不言打电话,他以不主动联系的方式来延长这段爱情。
  工作之余或者劳累过度时,他会跑到柳不言的社交媒体上,刷过往的照片,看得心满意足了,才会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坚信,只要不提起保质期的事情,就还没过期呢。
  可是,他的爱人理智地离开了他,正往茫茫的雪原里走去呢。
  她的身上,被打上了不值钱的标签,即使她是他的珠宝。
  也许正因为她知道她的真实价值,才会离他而去吧。
  和柳不言相亲的那位半秃未秃的秃顶男,临近过年才有时间回家,他将提前一个月回来,有可能的话,闪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的他还在省会城市上班,所以柳不言要等。
  等待宰割的等,不是等来喜事的等。
  宋红每天都翻看那个男人的照片,仿佛是自己在选男人,她热情地给柳不言叙述他的好,即使她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啊,人家的感情史特别清白,就谈过两段!他说他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感情史清不清白没什么,至少得是一个干净双关的男人。
  听到这些,柳不言能回答什么呢,不错?挺好的?哦?是吗?柳不言不感兴趣,所以一点关心都匀不出来。
  沈丘的年末则非常忙,可谓是马不停蹄,自从项目有了资金来源,他更得四处跑关系、混交际了,郑总与他出现在同一场宴会中,她握着酒杯,兴致满满地走过来,“如果你们的游戏初期效益不错,我会考虑合作的事情,到时候,希望你把握住机会——”
  大佬抛来的橄榄枝,沈丘自然是诚惶诚恐、满心欢喜地应下了。
  宴会即将结束,一个女模特做完宣传后,魅力满满地向沈丘这边赶来,高跟鞋“刚啷刚啷”自信地打着鼓点儿,她熟络地和沈丘碰了碰杯,“你好,我叫林轩,可以认识你吗?我是郑总公司的,负责线上宣传和出镜,也是郑总的秘书!”
  那女子笑得很是谄媚,总给沈丘一种刻意接近的不适感,他点了点头,“沈丘。”
  “名字起得不错啊,对了,问些工作以外的,你有女朋友吗?”
  沈丘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他自己也没想好,过了那个期限,还能叫女朋友吗?他私自把柳不言当成女朋友,算数吗。
  “有。”他不管,他觉得是那就是。
  林轩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沈丘忍受着她美式的夸张表达,和时不时想勾上来的手。林轩有双下巴,死角也很多,不算是个美女,个头也不够,按道理讲,她当不了模特,但郑总是她的堂姨,大家都喜欢夸赞她。
  林轩的世界肯定特别美好吧。
  从小,林轩受的教育就是——家里有钱,只要你接受家族的安排,就一定会成功,所以她拿不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只会把自己的“美丽”看成是“资本”,这是她的花花世界教给她的。
  郑总是白手起家,堂姐则是搞美容生意的,由于郑总不太喜欢这个行业,就去大城市创业了,如今堂姐看她发展好,把外甥女扔给了她,她不敢怠慢,只能让她当一个没有硬件的花瓶。
  “今晚郑总想请你吃饭,来吗?讲项目的事儿。”
  “我的荣幸。”
  林轩用长的过分的指甲撩了撩头发,拿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吧,到时候地址发给你。”
  “好,多谢。”
  沈丘看着她走向那群男老板中,她满脸荣光,吸收着并没有夸奖意味的调侃。
  伴随着面包的香气和咖啡的浓郁,这场活动结束了,好久没休息的沈丘刚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就睡着了,快睡醒的时候,也许是上天的恩典吧,他做了一个梦,柳不言坐在炕头,穿着绛紫色的小袄。她的眼睛明亮、有神,一转头,她就看见了自己。
  “你好,我是柳不言,可以认识你吗?”
  “可以......可以!我是沈丘!我喜欢你!”他疯狂地反馈着,回应着,等着那个人点头,可是没等来,一场雪落,覆盖了眼前的一切,他伸着手往前抓着,一无所有。他在漫长且空旷的雪地中,茫然地寻找着。
  “叮铃铃——”闹铃响了,他醒来了,脸上还留下了两滴眼泪,自从有了想要珍惜的人,泪腺都变得如此发达。
  柳不言像极了珍藏多年的酒,拥有着很大的后劲儿,越品味到过多的现实,就越想念她。
  他敲了敲脑壳,坐了起来。要去和郑总吃饭了。
  柳不言,我爱你啊,我们再等等,等我这个项目过了,发布会结束了,我第一个去找你!再等等吧!只要再等等,我们的爱,就会被拉长,不是吗?
  沈丘梦里的雪没下在杭州,却下在了东北。
  柳不言伸出手,接了一片小巧的雪花,她能感受到,这片雪落到手心的那一刹那,就沉默地融化了。今天很特别,是相亲的日子,也是,灵魂即将从身体上溜走的日子。
  关于结婚这件事,那媒人总说,男人比女人有热情。以柳不言的面部表情来看,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你好,你是柳不言?”一个沉闷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其中还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是的,你是张铎?”
  “是!”那个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听说你的基本状况了,咱们俩先到处逛逛,然后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到处走走,喝杯咖啡,谈谈心,怎么样?”
  “好。”
  柳不言今天穿的是灰色紧身的小毛衣,外面套着的是白白净净的羽绒服,没有那么暖和,但是看着时尚,至少宋红是这么觉得的,她认为比起保暖,抓住男方的眼球更重要。
  张铎拽着她的胳膊,两只手都拽着,“我怕你摔。”
  “没关系,应该不会。”柳不言被紧紧握着,实在难受,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真好看,很多人追过你吧,嘿,我也算是好福气,你的情况,我妈说了很多,她让我别挑剔,我相了那么多次亲,没有一次成功的,但你放心,不是我的问题。”
  是错觉吗?那男子身上有一股油乎乎的臭味儿,柳不言不好描述,但很像是好久没洗头、没洗衣服产生的味道,外面还盖了一层刺鼻的香水,混合在一起,实在是难以言喻。
  “我家没什么钱......但是我工作稳定,我还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他有个女儿,一家三口外面有房子,咱俩结婚后不存在分房产的问题,总之,我家庭体系非常稳定、正常,如果你和我年前完婚,彩礼就多给你一些,行吧?”
  那男人满口都是“我妈说”、“我妈说”。这貌似是口头禅?抑或是口癖?
  彩礼的数目,是宋红会心动的价格。但不是柳不言的,人只要对了,那些东西多少并不重要,人不对,多少都是白搭。但柳不言没有选择权,她只得点点头,“我们再定。”
  “你的小说,我都收藏了,但是我没看,我不看那玩意儿,你这些书名太文艺,不如我曾看过的那些起得大胆,太细腻的东西我看不了——”男人侃侃而谈,“但是我收藏了。”
  柳不言不禁想起沈丘,沈丘是自己的铁杆儿粉丝,经常就细节问东问西的。
  “多谢你。”
  “应该的,结婚之后,鉴于你无法做家务,我们第一年的任务,就是生孩子,我妈喜欢孙子。”
  “......”
  我是齐天大圣吗?隔着肚皮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柳不言想走,可是她一旦离开,家都无法自行回去,宋红说,当他们结束交谈后,男孩儿会把她送回家,她和他妈提前都说好了。
  “总之,你只要负责生孩子,吃吃玩玩就够了,多么轻松啊——”
  “哕——”
  柳不言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她蹲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只是听几句话就想吐啊......
  她捂着胃,很是难受,一丁点儿多余的话都听不下去了。
  那个男人赶忙去扶她,他拍着她的背,搂着她的肩膀,贴得紧紧的,恨不得亲自帮她捂着胃,“你没事儿吧!该不是你怀孕了吧?找个人当接盘侠?”
  “感冒,而已。”柳不言强撑着站起身来,咳得肺都要掉出来。
  “我就说嘛,你要是怀孕了,我得让我妈把三万块钱定金拿回来——”
  “嗞——”很久很久的耳鸣,很久很久,久到柳不言觉得自己不是在直立行走,而是颠倒着,转着圈得走......其实时间没有很长,是柳不言觉得度日如年,她听见了很多精彩的发言,能听到现在,说明自己大致是疯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柳不言很饿,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他们聊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男人在讲,然后柳不言点头。“你真好看,我得和朋友嘚瑟一下......”接着,柳不言就听见了相机的“咔嚓”声,“肯定很多人夸你好看,你信不信!”
  我是用腹语同意他拍照了?柳不言皱眉。
  又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拿出手机,“哎!还真有!我朋友评论,‘你哪里找来的小妞儿!真好看!’看见没,我就知道,他们会特别羡慕!还有这个!‘这个女的一看胸就......’额,这个就不给你念了,总之都是好话!”
  柳不言轻轻地呼吸,觉得此处的空气并不新鲜。
  妈妈,你给我找的靠山,竟是这样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求能活到老了。哪里都是地狱,就选能接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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