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才有些担忧,不知道赵方羡与元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人昏迷,一人受伤。
元平纵然脾气暴躁,也绝不可能以下犯上,明目张胆袭击赵方羡。
我太了解他,我这位兄长出了名的稳重懂事,爹爹也经常夸他应变灵活又心思缜密。
自从认识赵忡以来,他经常提醒我在太子跟前,万万不可得意忘形,我们只是臣子,绝不可僭越冒犯皇子。
但我没有听进去,终于在今晚惹下这等祸事。
是我,不该招惹赵方羡。
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天井里的夜色渐渐褪去,本来灰蒙蒙的天空渐渐变蓝变淡。
门外有车马的动静,喧闹嘈杂,我回头,看到赵忡大步飞奔到三部面前,气喘吁吁,很是焦急:“现在什么情况?元平没事吧?”
三部官员向他行礼,为难道:“元郎已经没事了,不过不肯说话。三皇子还昏迷着……”
“你别废话!就说元平会不会有事?元家会不会有事?!”
赵忡很不耐烦,双手紧紧抓住大理寺卿的臂膀,把他晃得身子骨都要散架。
大理寺卿立马求ʝʂɠ饶道:“太子息怒!按照律法,还是要有三皇子的指证才能议刑……”
“赵方羡是个傻子!你们不知道吗?你们等他说话?啊?他说的话,你们能信吗?”
一提到他,赵忡暴躁无比,指天指地,又指向三部官员:“你!还有你们!赶紧回去告诉父皇,是赵方羡自己摔了受伤的!和元家无关!”
三部面面相觑,无人敢应。
赵忡吃憋,颜面扫地,气得撞开他们,到我们前拉我站起来:“元喜你说,赵方羡受伤,是不是他自己太蠢?”
我眼神咕噜噜望着他:“太子殿下,大理寺已审问过我,是我粗心大意,害三皇子受伤的。”
赵忡愣一下,立马指向我:“哦!原来是你!你你你……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嘴上念着,不时往围观的三部官员瞟。
我也打量,只见他们看不下去,纷纷无奈摇头,重新聚在一起各聊各的。
无人再理会赵忡。
我便放低声音:“太子殿下,我求你件事。”
赵忡假装咳嗦:“你说。”
“我现在不能走开,你帮我去找哥哥通气。”
赵忡便找个借口走了。
他办事倒是很利索,走后不久,有人来通报元平愿意开口了,去了几个人问询。
紧接着,张公公后脚来了:“三殿下醒了,你们要问的赶紧过去。”
于是又过去一批人。
这两拨人几乎同时回来,内容也对得上,一下子坐实赵方羡身上的伤,应是他在花园里与我玩闹时,不小心摔的。
大理寺卿问:“那元郎中的一刀,又是怎么回事?”
鞫司讲:“元郎回忆,是他问候三皇子伤情时,三皇子贪玩抢走了腰间的匕首,抢夺回来时,怕伤到三皇子,只好将刀尖对准自己,而后三皇子见血吓晕了过去。”
大理寺卿又问张公公:“此话属实?”
张公公笑笑:“动刀子的事,刚才三殿下已经说清楚了。”
我听着,应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大理寺卿与各部讲:“既然案件初查结果已明朗,那便开始录问。”
各部安静地忙碌起来。
赵忡摇着扇子大摇大摆从元平卧房回来,冲我偷偷竖起大拇指。
我正是得意之际,搀扶阿娘起来:“没事了,我们元家一定会平……”
“等等。”
张公公忽然吊起嗓子,尖锐吆喝一声。
在场几十来号人倏地抬头望向他。
“刚才三殿下让我来问问,有谁往他下榻的偏房里落了一把戒尺?”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没想到是寻物启事。
“没事了娘。”
阿娘眉头解不开,思索片刻,忽然抓住我的手臂:“等等,我打你的那把戒尺去哪里了?”
我不以为意:“在……”
在三皇子那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不敢看她。
阿娘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死死捏紧我的骨头:“你说实话?”
我咬紧嘴唇,两颊烫红。
“我说元喜,你是不是糊涂了!”
阿娘摇晃我的手臂,我鼓起勇气望向她,她的眼睛里除了眼泪,一片血红。
“娘你不要担心,虽然糊涂,但我不是还好好的?”
“你说实话,他对你做了什么?”
她逼着我坦白。
我继续不吭声。
“你说不说?!”
阿娘忽然失控,歇斯底里质问一句。
我着实吓了一跳,阿娘再凶,也从没像此刻失控。
赵忡过来帮我解围,张公公也凑过来,笑笑问道:“难不成是元喜小姐落下的?”
我余光扫过周围,旁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赶紧摇头:“你都说了在他住房里,男女有别,又怎么会是我进去落下的?”
“哦?那老奴怎么记得,那把戒尺上刻了元家的印记?”
张公公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挖了坑等着我。
我赶紧怼回他:“张公公说这话,也得看看自己在哪里,这里是元家,不要说一把戒尺,我们家多的是珍奇宝物找不见的。”
“那也是,不过这戒尺已经断成了两节,刚才鞫司过去问询时,他一直攥在手里不肯放,说有人丢在他那儿没收回去。”
大理寺卿皱眉,与鞫司问道:“三皇子身上伤痕累累,刚才检查时,是否有见到戒尺所致的伤痕?”
我心想明明是赵忡用砖头砸的,赵方羡总不可能自己伪造出来吧?
鞫司立马应道:“有!刚才验伤时,我们还奇怪是什么东西致伤,原来是戒尺!”
我愣住。
很快有人押着我到赵方羡休息的客房里。
外面天蒙蒙亮,屋内此刻灯火还是通明。
我杵在床榻前,眼看着鞫司卸下赵方羡的中衣,拿着两节戒尺往他身上对比伤痕。
我这时候才看清楚,他身上的抓痕已经淡去了大部分,唯有砖头砸伤的淤青与不起眼的扎伤留在他皮肤上。
“没错!这部分扎伤与短尺缺口相符。”
鞫司很确定。
我顿时思绪一片凌乱,不停回想自己是否忘记了有拿戒尺反抗他的举动。
但是没有……
我也想起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除了褥被,我无用的双手抓不到任何东西。
我望向赵方羡,想从他眼里找到答案。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双手紧攥短尺。
大理寺卿问他:“三殿下是否还记得这把戒尺是谁带来的?”
赵方羡慢慢抬起伪装的低眉顺目,精准地与我四目相对。
我一下慌神,冲他悄悄摇头。
他便抬起手,指向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