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我今天被你们几个耍得好苦!”
赵忡怒到胸口起起伏伏,咬牙切齿指向我。
我仍旧跪在地上,咚咚地以头抢地,动静响到开始耳鸣目眩:“太子恕罪!元喜知错了!”
放在平时,这会儿我应该继续和这两皇子叫嚣,凭着我们元家在京城里的大树扎根,吵的再凶,总会有人出来解围,说我们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各自都还没有娶亲出嫁,不管说什么都应是童言无忌,皇上皇后千万不要怪罪。
皇上皇后当真从来不怪罪我这些,爹爹和阿娘也只是口头教训我要低调。
若不是元平这一巴掌,我想自己不会如此识相。
果真赵忡不再对我说什么。
抬头时,他已经平复很多,慢悠悠迈着审视的步子,到元平跟前:“起来说话。”
元平松了口气,起身还未站稳,便向他作揖:“太子殿下该罚就罚,我和三妹甘愿受惩!”
“今天这事我并不怪你。”
赵忡说时,象征性拉一拉元平的衣服,又拍了拍他肩上沾染的灰尘。
“多谢殿下宽恕!”
元平一动不敢动。
赵忡又走到我面前,哼一声:“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立马摇头,满是委屈地讲:“不过我姐姐真不能见人……”
他指点我ʝʂɠ,一时半会儿讲不出话,只好咽下这口气:“这事,也不能怪你。”
我以为他当真不怪人了。
毕竟他脾气大,心也挺大。
平日有空,他就会溜出宫找我带路,要么去市井胡吃海喝,要么去勾栏喝茶听曲。
我有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跟着我晃荡,他说只有我不把他当太子,其他人一见他就虚与委蛇,心口不一。
也是如此,我才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只是此时此刻,我顶着脑门上的红印,还有半张微微红肿的脸皮才反应过来,皇子是皇子,臣子是臣子,君臣之间,是元平和我与赵忡和赵方羡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此之前,我愚蠢地僭越了。
不过好在赵忡并没有真的要罚我。
我正想感谢他,并表示一回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的感悟,他的脚步立马转到赵方羡跟前,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赵方羡双手无措地放在身前,冲他打起微笑:“皇兄,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赵忡不语,上下打量他几次,便用眼神示意元平过去。
“刚才我抓元喜的时候,身后的石子是谁扔的?”
元平被问到时,语塞了一下才讲道:“我来迟了,不曾看到,不然一定抓到他。”
赵忡背起手,目光始终盯在赵方羡脸上。
他喃喃自语,绕着赵方羡走了一圈:“是吗?那我倒是要问问三弟,刚才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我去……去找我的扇子了。”
赵方羡装傻挠头、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傻子,不像在佛堂里阴沉厚重的模样。
他的傻与他高大健阔的身躯,还有这张俊气的面庞一点不相符、格外不和谐。
赵忡眉头已是锁紧,看得出他此时此刻极讨厌他。
连一旁的张公公也唉声叹气,对着赵方羡直摇头:“太子殿下,老奴可以作证,刚才三皇子在到处找他的扇子。”
“呵,就是这把破扇子?”
赵忡扫一眼脚边,扇子已经被他掰成两截。
“对,是母妃留下的扇子。”
赵方羡笨拙地蹲下身,双膝一个接一个叩在地上。
我看着他满眼珍惜、双手颤抖地捡拾它们,却不见他表现出生气,只是傻傻笑着,便莫名对赵忡很是愤慨。
“母妃去世前,让我每天带着它,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
赵方羡嘟嘟囔囔说着,双手捧起断裂的扇子,想要展示给赵忡:“皇兄你看……”
“看什么看!你这个傻子!”
赵忡忽然发怒,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我心惊,刚迈向他们一步就被元平拉住。
他冲我微微摇头,并示意我低下头。
我望向张公公,他也低下头,并且背过身、闭上眼,充耳不闻。
赵忡抬脚猛踹赵方羡,并拿出半截青石砖往他身上砸。
“畜生!傻子!你吃了豹子胆,敢用石头砸我!”
他暴烈的辱骂伴随着赵方羡闷闷的痛呼,一下下冲击在我心头。
眼看着赵方羡抱起脑袋蜷缩成一团,倒在赵忡脚下任他欺凌,元平今天这一巴掌在我脸上,显得越来越火辣。
如果不是他引走了赵忡,并且找来元平救场,现在挨砖头的人,应该是我。
我实在不忍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救我的人被欺侮。
“太子殿下!”
我大呼一声,挣脱元平的拉扯,跑到赵忡脚边跪下。
“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打了!”
赵忡也抬脚把我踹出去:“给我滚,不然连你一起揍!”
我见他红了眼,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便顾不上那半块砖头的威力,扑到赵方羡身上,替他挡下所有攻击。
第一下石砖砸到我背上,我狠狠咬紧下唇,屏住呼吸才忍下来不喊痛。
赵忡愣了一下,警告我几次后,又砸下来。
这次砸到我臂膀,紧接着是腰……
差不多快昏过去了,我才迷迷糊糊感觉到周围总算平静。
有人来抱起我,颠簸着走了很长一段路。
我则感觉自己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才见到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还有人在光亮里呼喊我的名字。
“元喜?”
我朝着声音跑,眼前越来越亮,亮到能看清楚有人影晃动。
再一睁眼,便看见自己躺在元平的卧房里,他独自守着我,忧心忡忡。
“哥哥……三皇子他……没事吧?”
我胡乱念叨。
元平很气:“你自己都快出事了,还想着他?”
我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他救了我。”
“现在你已经还给他了,他没事,托你的福。”
元平说着,抬起我的胳膊和脖颈,检查被砸的部位有没有异样。
我听他碎碎念着还好没事,也放了心:“那他人呢?”
“在客房。”
“太子呢?”
“回去了。”
想到这个太子爷终于回去了,我松口气。
元平让我好好休息,便在管家的催促下前去家中帮忙。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烟花爆竹锣鼓齐鸣,噼里啪啦叮铃咚隆,越来越吵闹。